这女人看起来既不安又好奇,似乎不曾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听到这么隐私的细节,但又不由自主地被迷住。「真是可怜,你当然不能回去。但我怎么帮你呢?」
「我们下飞机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帮我提这袋子去最近的化妆室?我会跟着你进去,再把它拿回来。里面是一些改装的东西。」在恐怖份子猖狂的年代,被要求携带陌生人的袋子,女人的神情露出警觉。黎璃赶紧说:「瞧,你看一下。」她快速打开手提袋拉链。「就是衣服、鞋子、假发,没其它的。他们可能认为我会改装,所以会留意我带进去厕所的袋子。我在一本教人如何躲避跟监的书上读到。我知道他会要人在希斯洛机场等着我;一旦我走出机场等交通工具,他们就会捉住我。」她紧拧双手,希望看起来适度沮丧。她那仍然瘦削及病容尚存的脸帮了点忙,加上她的身材一向瘦长,让她的外表看起来比她的本质更脆弱。
女人从黎璃手上接过手提袋谨慎地检查每样物品。她拿起其中一顶假发,笑容在脸上漾开。「装得很朴素,是吗?」
黎璃也笑了。「我希望这一招会成功。」
「我们等着瞧。如果不成功,我们可以搭出租车一起走。人多总是比较安全。」这女人现已兴致勃勃地参与这件事。
假如旁边坐的不是女人,黎璃会即兴想些其他的点子试试运气,但这第一着棋已经些微增加她的赢面,而此刻即使只有一点点的筹码也值得她抓住。中情局可能正等着她,罗德的党羽亦然,而且他们都不易受骗。
端视他们想怎么玩这游戏,他们可以在她一踏出飞机就逮捕她,这种情况下她什么也不能做。虽然他们的玩法通常会更加保守与谨慎。假如可以避免扯入政府机关而惹出一些细琐讨厌的杂务,他们总是能免则免。
飞机以最少的晃动着陆并滑到入口。黎璃深吸一口气,她的同伙轻拍她的手。「不要担心,」她雀跃地说:「你会成功的。看着好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正在监视你?」
「我会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你。我走进化妆室前会寻找他们在哪里,你在我离开化妆室后再出来,如果他们还在那里,你就知道计谋成功了。」
「哇!真是刺激。」
黎璃真心希望不是那么刺激。
女人携着手提袋下飞机,率先走在黎璃前头,中间隔了两个人。她步伐轻快,看着告示牌但没瞪着出口处等候的人群。好女孩,天生吃这行饭的,黎璃想着,隐藏住她的笑容。
有两个人正等着她,再一次地,他们并未企图掩饰他们的目的。她觉得欢欣鼓舞。罗德尚未怀疑任何不寻常,也不认为她留意到自己被跟踪。这计划可能真的奏效。
两个男人尾随着她,保持二十到三十呎的距离。走在她前方的同伙进入第一间化妆室。黎璃在外面的饮水机前暂停,让她的跟踪者有时间挑选监视位置,之后才进入化妆室。
女人在里边等着她,将手提袋递过来。「有人在外面吗?」她问。
黎璃点点头。「两个。一个约六呎高的大块头,穿浅灰色的西装。他站在门的正对面,靠着墙。另一个体型小些,黑色短发,穿双排扣蓝色西装,站在前方十五呎处。」
「快点换衣服,我等不及看你怎么改装。」
黎璃走进隔间,敏捷地进行身分更换。脱下正经八百的黑色套装及低跟鞋;换上粉色的无袖上衣,蓝绿色印花紧身裤,超细跟的及膝皮靴,有穗子的蓝绿色外套,还有一顶刺眼的红色短假发。她将换下的衣物丢进手提袋,走出隔间。女人的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她拍着手。「太完美了!」
黎璃忍不住露齿而笑。她迅速地在苍白的脸颊扑上腮红,涂上一层厚厚的粉红色唇膏并挂上一副镶有羽毛的垂吊耳环。抹上粉红的眼影。她说:「你觉得如何?」
「亲爱的,我绝对认不出是你,即使我知道你原来的样子。我姓史,叫史贝卡。」
她们握手,各为了不同的原因而感到高兴。黎璃深呼吸。「出发了。」她喃喃地说,接着勇敢地大步走出化妆间。
她的跟监者不由自主地望向她;每个人皆是。她的视线直直望向几乎在她正前方的黑发男人的后面,黎璃热情地挥着手。「我在这里!」虽然在人海中很难判断,但她并没特别对着谁尖叫。这次她说的是道地的美国腔,好象要与某人相聚般从跟监者身边冲过。
经过黑发男人时,她看见他猛然收回视线到化妆室入口,害怕一不留神就让猎物逃走。
黎璃尽可能快步走着,让自己消失在人群中。五吋高的鞋跟将她拉长到近六呎,除非必要她一点都不想穿这双鞋。接近出口时,她又钻进另一间化妆室,换掉这身引人注目的装扮。再次走出时,她已戴上黑色长假发,穿黑色牛仔裤及黑色高领毛衣,脚上是飞过来时穿的那双低跟鞋。她抹掉粉红色的唇膏,改涂红色护唇膏,将粉红眼影换成灰色。她将卫亚姗的身分证件藏入背袋内,拿在手上的机票及护照显示她是柯玛莉。
过了没多久,她已经飞越英伦海峡在返回巴黎的班机上,这次搭经济舱。她将头靠向椅背,闭上双眼。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第五章
罗德处于狂怒中。他谨慎地措词。「精确地说,你们怎么搞丢她的?」
「她一走出飞机就有人跟踪着,」电话那头的英国腔回答。「她走进公厕后,没有再出来。」
「你有派人进去找吗?」
「有的,过了一段时间后。」
「到底是过了多久。」
「大约是二十分钟,我的人开始警觉。之后,我必须等一个可进入公厕搜查的女性来到现场。」
罗德闭上双眼试着抑制脾气。一堆蠢蛋!跟踪丹妮的人一定分了心才没注意到她离开。厕所里又没有其它出口,没有窗户,也没有倾倒垃圾的槽道或其它东西。她仅能从进去的地方出来,然而这些白痴居然完全没看到她。
这事不是异常重要,但缺乏效率却让他烦躁。在他拿到丹妮的背景资料前,他希望可以明确地知道她在哪里、做哪些事。事实上,他期待昨天就可得到答案,但那些官僚和往常一样没有效率。
「有件事令人费解,先生。」
「什么事?」
「当我的人跟丢时,我马上查对海关资料,但没发现她入境的记录。」
罗德身体坐直,突然而来的不安令他皱起双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表示她失踪了。我清查入境班机的乘客名单,并没有莫丹妮这个人。她的确下了飞机,但不知怎么回事她不在名单上。唯一可能说得通的解释是她搭另一班飞机又走了,但我也看不到她搭机的记录。」
罗德脑中警铃大响近乎震耳欲聋。他的身体瞬间变冷,因突然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猜疑而冻僵。「再查一次,穆先生。她一定有留下记录。」
「先生,我已经仔细检查过,就是没有她入境或离开伦敦的记录。我很仔细调查过了。」
「谢谢你。」罗德挂上电话。他是那么的愤怒,激动的冲力令他晕眩。这婊子当他是傻子般的玩弄。
为了确认,他打给政府单位里接头的人。「我马上就要资料。」他咆哮地说,没说出他的身分也没提是什么资料。他不需要。
「当然,但有个问题。」
「你查不到这个莫丹妮的资料存在哪里?」罗德讥讽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确定我可以……」
「别自找麻烦了,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他的怀疑被证实了,罗德挂上电话,坐在桌子后方,试着遏抑冲爆全身的强烈怒气。他必须清晰思考,但在此刻,冷静似乎离他很远。
她就是下毒的人。多聪明呀,也毒了自己!微小的剂量可能让她病一阵子但不会死。或者她原本打算连尝一口都不要,只因父亲坚持,而她意外吞下的量比她打算喝的更多。是什么情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成功地谋杀了他的父亲。
他不相信她竟能这样愚弄他和所有的人。她的事前准备,完善到尽乎极致。现在他才看清楚这计划如何进行,但为时已晚。她对维多的追求冷漠以对,让他松懈戒心到粗心大意,连罗德都上当。当几次约会都很平常时,他们都容许自己放松下来。如果她对父亲的陪伴表现热切,他会坚持要知道原因,但她将他们玩弄于手掌心。
她显然是个职业杀手,毫无疑问受雇于他的对手。身为职业杀手,她一定有其它的身分供她在消失后使用,既然莫丹妮是个化名,她也可能使用本名。她肯定在那班往伦敦的飞机上——他的人看见她登机——因此,乘客名单里有一个名字就是她。他只需要找出是哪一个名字,再从那里循线追查。如今他要处理的工作——或者说,是他的人要执行的工作——繁琐到令人气馁,但至少有个起点。他会指示他们调查每位乘客,他就会查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