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她就爱上了这婴孩,感情强烈到好象是自己生了她。离开克罗埃西亚的过程并不容易,尤其还带了个小孩。她必须找牛奶、尿布及毛毯,想尽方法让婴儿吃饱、干爽及温暖。她帮她取名叫丽雅,只因为她喜欢这个名字。
为了帮丽雅弄到够好的伪造文件并将她带进意大利,问题很多。一旦离开克罗埃西亚,照顾她因补给品的容易取得已较不困难,虽然照料婴儿的工作从来不会轻松。丽雅每被碰触就僵硬起来,吐出的奶常和喝下去的一样多。与其训练这婴孩适应旅行,并想让她短暂的生命拥有些许稳定,黎璃决定在意大利住一段时间。
发现丽雅时她应该只有几个月大,但也可能是因为缺乏食物及照顾目以至于比较瘦小。然而在意大利的三个月,丽雅胖嘟嘟的小手脚已出现小窝,因开始长牙所以时常流着口水。她那副流着口水、张大眼睛看着黎璃的样子,是仅有非常幼嫩的小孩流露出来才不会像个白痴的表情,带给她全然喜悦。
她终于带着丽雅去巴黎看艾瑞叔叔及汀娜阿姨。
监护权的移转是渐进的。只要黎璃必须出任务,她就将丽雅留给他们;他们喜欢丽雅而她也满意他们的照顾,即使每次离开都令她心碎,她变得只为了回去后丽雅见到她的那个片刻而活着。那张小脸会发亮并狂喜地尖叫,黎璃认为自己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
但无法避免的情况发生;丽雅长大了,她需要上学。黎璃有时一走就是几个星期,让丽雅跟艾瑞及汀娜住是唯一合理的安排,最后他们都体认到必须弄一些伪造文件以证明他们是丽雅的父母。那时丽雅四岁,艾瑞及汀娜是她的爸爸妈妈,而黎璃成了阿姨。
十三年来丽雅一直是黎璃的生活重心,现在她却走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艾瑞及汀娜重回已经完全脱离的游戏?他们需要钱吗?他们当然知道只需向黎璃开口即可,她会将身上所有的欧元及美金拿出来——而且,从事高报酬的工作十九年,她在瑞士银行里的帐户另有大笔存款。有些事将他们引出退隐的生活,而让他们赔了自己,以及丽雅的生命。
黎璃甩掉大部分的存款购买毒药及布局。好的文件很贵,品质愈好愈花钱。她必须租下那层公寓,找份真正的工作——为了不让人起疑——再让自己进入维多出入的场合,并希望他会吞下诱饵。从各方面来看,那都不是一个很有把握的赌注。她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很有魅力,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个绝世美女。如果这招不成功,她会再想出其它的方法;她一向如此。但计划完美的进行着,一直到维多坚持她喝他的酒。
如今她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存款,还有一片受伤的心脏瓣膜,依乔医生的说法,最终可能需要更换,她的体力虚弱得可笑,而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她知道自己的胜算不大。这次不仅没有兰里的资源支持她,中情局甚至可能与她作对。她不能使用她知道的任何避难所,她不能要求支持或是撤退,她必须武装自己并防备……每一个人。她不知道兰里会派什么人追她;他们可能仅需要确认她的位置后派一个神枪狙击手除掉她即可,这种情况下她什么也无需担忧,因为她无法防卫看不到的情况。她不是赖维多,她没有一舰队的强化钢板车,也没有安全出入口。她唯一的希望是不要让兰里找到她。
从有利的方面看……哎,没有任何方面是对她有利的。
但那不表示她会走入空旷的地方让自己成为一个容易解决的目标。他们可能除掉她,但她会让他们很难得手。事关她职业杀手的荣誉;丽雅与朋友死后。尊严已是她所仅有。
她尽最大的耐心等候,直到打手机叫出租车去机场。她必须尽快挂断电话,让罗德不够时间安排人员就位。首先,跟踪的人不知道她到底要去哪里,等到他们明了她正前往机场时,他们会打电话请示。罗德在机场拥有一个——或很多个——领他薪水的人的机率是一半一半,但戴高乐机场很大,在不知搭乘班机或目的地的情况下,很难拦截她。他们只能跟踪她,而且只在她进入候机楼前。
如果罗德核对乘客名单,那么游戏就开始了,因为她登记的不是莫丹妮或是她的本名。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查证,问题是多快。一开始,他可能只是让人跟踪她。
这么大剌剌地离开,又携带这么少的行李,她希望他只是提高警觉而不是怀疑,至少不是在她刚消失时。
如果上天眷顾她,即使他的人在拥挤的伦敦希斯洛机场将她跟丢,他可能也不会过度疑心。他也许会怀疑她为什么要搭飞机而不是乘渡轮或过海隧道,但许多人在时间紧迫时,从巴黎到伦敦或反向时也常搭短线航程。
最佳的可能是,对她的行程他都没有多心,直到几天后她仍没有回家。最糟的可能是,他不畏目击证人及可能的后果,指示属下在戴高乐机场逮住她。罗德通常不会担心这两种情况。她押的注是他不会做到那个程度:至今他还未察觉她不是自称的那个人,因为他没让人狂扫她的寓所。既然没有,就更没理由在大庭广众下滋事。
黎璃走下楼等出租车,站在她可以看见街道但监视的人瞧不到她的地方。她曾想过走几条街到出租车等候处并排队等车,但那不仅会给罗德她不想让他拥有的时间,同时也让她疲累。曾经——只是一个星期以前——她可以全速疾跑这段路程,而且没人追得上。
也许她的心脏只是受了点轻伤,刚好让乔医生侦测到杂音,但隐藏在里面的毛病终究会过去。她曾有三天病得很严重,无法进食,只能躺着。体力流失的速度比获得快许多。她会再等一个月时间;如果届时尚未恢复正常,她会做些心脏方面的检验。她不知道去哪里做或者是如何支付费用,但她会想办法解决。
当然,那是假设一个月后她还活着。即使她躲开了罗德,仍需闪避她的前任雇主。她并未计算有多少胜算;她不想让自己泄气。
一辆黑色出租车停在外面,司机帮她拿手提行李。黎璃喃喃地说:「好戏上场了。」镇静地走出来。她不慌不忙,没展现出丝毫的紧张。坐定后,她从袋子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对准角度以观察监视她的人。
出租车开走,银色奔驰车也跟着上路。它缓下来,一个男人猛冲过来近乎是跳进乘客座,接着奔驰车加速一直到紧跟出租车后。从镜子里,黎璃看到那名乘客对着手机讲话。
机场离市区约三十公里,奔驰车一路尾随出租车。黎璃不知道是否要觉得受辱;罗德居然认为她笨到不会察觉到被跟监,或是他认为即使她留意到也不会在意?换个角度想,一般人不会查核自己是否被人跟踪,看守她的人行为明目张胆,意谓着罗德仍未真的怀疑她,只除了要人看守及跟踪她。凭她对他的所知来判断,他的确会持续跟踪她一直到找出是谁杀了他父亲。罗德不是会让漏网之鱼逃入大海的人。
抵达机场后,她沉着地走到英航柜台办理登机。护照上显示她是英国公民卫亚姗,护照上的照片与她现在的发色相符。她搭乘头等舱,没托运行李,多年来小心地建立这个身份,护照上盖有许多出入境印章显示她一年到访法国多次。她拥有许多类似的身分证明,即便对兰里那边的窗口也谨慎保密,就为了应付这种紧急情况。
当她通过各项安检来到指定登机门时,乘客已开始登机。她没朝四周张望,仅是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细察周围。喔,是的,那个男人站在那边;他看着她,手里拿着手机。
他没朝她走来,只是打了个电话。运气眷顾着她。
随后她安全地上了飞机,确实身处英国政府的管辖权内。她的座位靠窗:靠走道的位子坐着一位二十多近三十岁衣着时髦的女人。黎璃低声道着歉经过她坐入靠窗的位子。
半小时内他们已经飞在空中,开始一个小时到伦敦的航程。她和旁边的人幽默轻松地谈天。黎璃那口公立学校的腔调似乎令这女人觉得自在。英国腔比巴黎腔更容易保持,大脑似乎放松时,她几乎如释重负地叹气。短暂地打个盹,到机场那段路让她疲困。
离伦敦还有十五分钟时,她倾身将手提行李从座位底下拉出来。「对不起打扰一下,」她迟疑地对身旁的女人说:「我有点小麻烦。」
「是吗?」女人礼貌地说。
「我的名字是卫亚姗,也许你听过卫氏工程公司?那是我先生盖瑞的公司。事情是这样的……」黎璃垂下眼,好象有些局促不安。「我要离开他而他对这件事不太能接受,所以他派人跟踪我,我害怕他会命令他们捉我回去。他有些暴力,只照自己的方法做事。而且……而且我真的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