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雁缓缓地接过水杯,一仰而尽。
婢女的尖叫凄厉而恐怖!
定伦脸孔瞬间扭曲,毫无血色,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狼嚎地倒退数步。
“你……你真的……”
那真的是断肠粉!如假包换的断肠粉!
心雁淡淡道:“公主,希望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说完后,她转身默默离去。
心雁已走远了,定伦仍惊恐地张大嘴巴,呆在原地。
“公主……”也吓白了脸的秋月勉强走上前来搀扶她,“你先坐下来歇歇吧……”
定伦忽然推开婢女,疯了似地冲出宫外,跃上马匹狂奔。
※ ※ ※
“闵勇谦!你给我出来!”
定伦狠狠地踢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闵府的下人全吓得缩成一团,“公主……少爷他真的不在。”
“滚开!狗奴才!”定伦把一个挡路的奴才用力甩开,又踢了最里面的一扇门,怒喝:
“闵勇谦!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是男人的话就给我出来!别躲……”
接下来的话,定伦全堵在喉头。
“少爷!”忠心的仆人悲呼地扑进去,“少爷!你怎么这么傻……”
堆满酒瓶的房间除了冲天酒气外,还多了股血腥味,而闵勇谦趴在血泊中……
“他畏罪自杀了!”
“不——”定伦冲过去捉住己身亡的闵勇谦,怒吼:
“你混帐!你竟一死了之?闵勇谦,你这没种,你给我醒过来……”
真正的凶手已死了,她该怎么办?
扔下冰冷的闵勇谦,定伦又疯了似地往外冲。
※ ※ ※
一辆马车正疾速奔向镇国公府。
马车内坐着三个人,老泪纵横的李夫人正心痛地搂着憔悴消瘦的仲翔。两老方接获皇上密召,去将仲翔接回来。
也愁容满面的镇国公则担忧地望着儿子道:
“翔儿,听爹的话,别再回家了,太危险了……万一消息走漏出去……还是直接奔赴边疆躲一阵子吧……”
“爹,孩儿不孝,但请您成全孩儿赴边疆前最后一个心愿。”虽已憔悴许多,但仲翔的眼神却更加坚毅执着,道: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回去再见心雁一面,我不能就这样拋下她不告而别,心雁会发疯的!我只是要告诉她,我还活着,否则……我真的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仲翔语音瘠哑而苦涩。
“你要带心雁去边疆吗?”镇国公问。
“不……”更深刻的痛苦掠过仲翔眼底,他凄凉幽然道:“我不能……带她走……这一路上颠沛流离,边疆的生活又是那么艰苦,我的身分比逃犯还不如……我不能让她为我受这些苦……爹娘,孩子求你们,把心雁当成自己女儿般留在府中,过些日子,等心雁心情平静后,再为她找户好人家嫁了……”
要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拱手让给别人,就彷佛有人拿把利刃,一刀刀地划在自己心头上般……但仲翔不得不这么做!
“我答应,我全答应……”李夫人的脸上已满是泪痕了,“翔儿……我的翔儿……你为什么要受这种罪?为什么要让咱们家骨肉分离……你明明没有杀人啊……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李夫人凄厉而绝望的哭声,一声声回荡在天际……
※ ※ ※
脸色已发青、气若游丝的心雁,勉强地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奔回“紫藤花榭”。
“小姐!”因找不到心雁而急得快发疯的小芸见到她,喜出望外地迎上去,“小姐,你可回来了……”
但小芸的脸瞬间一僵,“小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
“仲翔在哪里行刑?”心雁紧捉住小芸问:“快告诉我!快带我去!”
小芸的眼眶红了,“小姐……你不能去……那种场面,你承受不住的……你先坐下来吧。小姐,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
“我要去!”心雁喘着气,气息混乱道:“我要去再见仲翔一面……我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孤独的……求求你,带我去……”
“小姐……”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悄然进人,在小芸要惊呼前,他已解下脸上面纱,“别叫!是我!”
“少……少爷?!”小芸欣喜若狂。
“仲翔……”心雁完全呆住了,“我一定是死了……产生幻觉……一定是……”
“心雁!是我!真的是我!”仲翔紧紧地抱住心雁,沙哑道:
“我没死!我回来了!皇上秘密将我送出,待会儿替我行刑的是另一名死囚……心雁,我没死……”
仲翔疯狂地摩硰她的脸,吻着她朝思暮想,在牢里梦过千遍、万遍的肩、眼……
滚烫的泪水揉碎在两人紧贴的脸庞间,心雁“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仲翔!是你!真的是你……”
仲翔炽热的唇吻至心雁的心嘴时,蓦地放开她,“心雁?你怎么了?为什么全身这么冰冷?你的唇……是紫色?你怎么了?”
心雁泛紫的唇瓣浮起一虚弱的微笑,“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好高兴还能再见你一面……刚才,我去找定伦公主……她要我喝下断肠粉,她就愿意去救你……”
“断肠粉”?!如五雷轰顶,仲翔爆出嘶吼,“不!心雁——该死的!你怎么能为我这么做?心雁——”
回答他的,是心雁涌出唇间的鲜血!
“我不许你死!绝不许!”仲翔迅速以手拭去心雁唇畔的血,欲快步往外冲,“我马上去找大夫!”
“不,别走,仲翔……”心雁伸出虚弱的手拉住他,“我快死了……让我再多看看你,抱着我……”她的手眷恋地抚过仲翔的脸、刚毅的线条……噙着泪水微笑道: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今生能拥有你的爱,我死亦无怨无悔……如果有来生,我唯一的希望是……能再与你相遇、相恋……仲翔,让我再多看看你……”心雁双手如溺水的人,紧紧捉住苦痛的仲翔,气若游丝道:
“我要把你的容颜仔仔细细地刻在心头,这样,来生我才能再找到你……”
“不——”仲翔破碎而绝望地嘶吼,“我绝不让你死!绝不!你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仲翔双手顶住心雁的心、肺,徐徐地运气,一面对小芸大吼,“去请大夫!把城内所有的大夫全给我请来!”
“断肠粉”是天下最毒的毒药,毒液早已渗入心雁血脉中,她极有可能在下一秒便气绝身亡,仲翔只能以体内的真气输给心雁,先护住她的心肺,减缓毒气发作的时间……
心雁全身冰冷地瘫在仲翔怀里,已昏了过去。
“心雁!心雁!”悲恸欲绝的仲翔如绝望的野兽般,捉住心雁的肩头嘶吼:
“我不许你死!你答应过要当我的妻,生生世世厮守……”
踉跄奔出去请大夫的心芸和呆站在门外的宛倩皇后撞个正着!
宛倩特地赶过来再见义弟仲翔一面,没想到,竟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皇后……”
“别行礼了!”宛倩拉住小芸,“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小芸早已泪流满腮,“心雁小姐她……她喝下了定伦公主的‘断肠粉’……”
宛倩倒抽一口气,断肠粉,天下第一奇毒!
“我明白了,你快去请大夫吧!”
宛倩说完后,迅速奔入“紫藤花榭”内,写了一字条交给贴身的婢女纹儿,“快!快去明月山下,把字条系在杨柳树下。”
普天之下,能解断肠粉之毒的只有……怪婆婆!怪婆婆!快来呀!
※ ※ ※
两天过去了,奄奄一息的心雁被仲翔和内功深厚的镇国公以真气护住她的心、肺。虽然暂缓毒气的蔓延,但也只能阻挡两、三天,若再没有解药,心雁挨不到明天早上了。
仲翔已经被证实是清白的——两天前,定伦公主在目堵闵勇谦自杀身亡后,即策马飞奔入宫求见皇上,把一切的实情全对子准招供,包括闵勇谦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一事……
仲翔不必再隐姓埋名逃至边疆,但心雁……已陷入弥留状态的心雁似乎已毫无生机了……皇上将全国最好的大夫全召来“紫藤花榭”,但各名医皆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定伦公主哭倒在心雁床榻,她只是想吓吓心雁,万万没想到她竟真的喝下断肠粉!那断肠粉是她在一偶然机会中,由民间购得的,连她自己也没有解药。
满眼血丝,脸上满是胡渣的仲翔寸步不离地日夜守在心雁旁边,他动也不动,如尊化石般地守护心雁,对所有旁人的安慰和劝解置若罔闻,眼底下只有心雁、心雁、心雁……
她死了,他亦不苟活!
一直留在这里的宛倩皇后亲自捧了碗参汤进来,低语道:“仲翔,我求你至少喝一点东西吧,两天了!你已整整两天两夜未曾进食,也不曾合眼……喝点东西吧,不然你也会倒下来的……”
“干姊,小声点,心雁在睡觉……”仲翔轻声道,目光痴迷而眷恋地胶着在心雁苍白的小脸上,“让我多陪陪她吧……我还能再陪她多久?我要她一睁开眼就可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