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水花在尹堂曜手背风干很久以后。
喷泉池里,小米终于站直身子,她挥手,水花自空中透明飞溅而落,白茫茫的水帘中,她喜悦的笑容却仿佛透过空间的距离直透他的心。她对远处的他挥手,喊些什么,可是水声太大,听不清楚。
尹堂曜向前走了几步。
他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就已经绕走到喷泉池边,对湿淋淋的小米伸出他的手。
水声哗哗的响。
小米湿漉漉站在水中站在他的面前,她狼狈得像一条刚跳出水面的鱼,水滴答滴答在她全身流淌。
尹堂曜的手在半空。
望着他的手,她怔住,抬起头,瞅着他,虚弱的笑容静静在唇边绽开。然后,她也伸出手——
两只手靠近……
手指接触到手指……
她的手指冰凉……
他的手指火热……
正这时,小米突然直挺挺地后仰栽倒进水面,“砰——”,巨大的水花狂涌出喷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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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满是人,走廊里乱哄哄。医生护士们走来走去,看病的人们走来走去,来慰问病人的人们走来走去,病床推来推去。戚果果和成媛气喘吁吁跑着冲进医院,从一个个挡住路的人身边冲过去,冲上三楼,冲上三楼西头,冲进302病房。
病房门被她们一下子推开!
“小米!”
戚果果冲进来大喊。忽然接到电话说小米在医院,要她们过来,没说清楚为什么住院,也没说清楚情况到底怎么样,电话就断了。赶过来的这一路上她和成媛紧张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把门关上,成媛看到病房里没有医生,也没有很紧急的抢救设备,一颗心慢慢落下,知道小米的情况可能没有那么危险。
戚果果扑到病床前,连声喊:
“小米!小米!你怎么样了?!”
小米静静躺在病床上。她的短发还有点湿漉漉的,脸色比枕头还要苍白,嘴唇有点发紫,她沉沉地睡着,左手握得很紧。
吊瓶挂在床边。
液体滴答滴答顺着软管流进她细瘦的右腕,腕上似乎有一道不知被什么划伤的印痕。
“小声点,她在睡。”
成媛轻声说,把焦急的戚果果从病床前拉远些。
“哦。”
戚果果看一下小米,轻轻轻轻地踮足走到离床边远远的地方。呼,希望没有吵到她休息。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空气里好象只有小米睡梦中虚弱的呼吸。
戚果果的目光从病床上移开,这才吃惊地发现,原来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尹堂曜斜倚着墙壁,站在角落,距离小米的病床有大约三四米的距离。他的手松松地插在裤兜,目光很暗,他的脸也在角落的阴暗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戚果果冲过去,指住他:“对了,今天小米是去跟你约会对不对?你又做了什么害她进医院?!”
尹堂曜连影子也被角落的阴暗吞没。
戚果果继续喊:“喂!小米对你那么好,替你跑万米、帮你写论文,你给她那么薄的裙子她也穿……你不知道她在生病吗?她在发高烧哎!烧到三十九度!我不让她去,可是她偏偏要去,还说怕你等,早早的不到十点就出发了!说啊!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害她这样!”
“果果!”
成媛低喊,告诉她了要小声些怎么还大吼大叫的。尹堂曜是个无可救药的人物,这点全圣榆都知道。希望小米受了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执迷不悟就好。
戚果果惊得捂住嘴。哎呀,一生气什么都忘了。她又拼命瞪尹堂曜一眼,压抑着怒哼一声。
尹堂曜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没有看戚果果,好像也没有听她在说什么。他的眼底很黯,嘴唇抿得很紧。
忽然——
他站直了身子,向病床走去。
“喂!你干什么!”
戚果果连忙伸出双臂挡在他面前。又想去对小米做什么坏事情吗?尹堂曜挥开她的手臂,走到小米的病床前。
“醒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戚果果也赶过来,低下头一看。呵,小米静静躺着,她微微睁开眼睛,眼睛里仿佛有清晨的露,湿漉漉的。
小米吃力地想要坐起,眼神看过焦急的戚果果、看过离得虽然远一些但依然关切的成媛,她虚弱地轻声说:
“谢谢你们,我没有事。”
戚果果急了,一把将她又按回病床上,喊:“怎么会没有事呢?没有事怎么会进医院?!告诉我们,尹堂曜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我很好。”
小米扯出虚弱的微笑,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尹堂曜身上。
她瞅着他。
她对他天使般微笑。
声音很轻很轻的,她对他说——
“我找到了。”
她吃力地举起左臂,紧握的左手张开,一颗钻石,小小的,小小的钻石。或许是因为握得太紧时间太长,钻石鼻钉的尖端在她掌心刺出一点深深的青白色。
尹堂曜望着那钻石。
钻石在她掌心忽然迸射闪耀出炫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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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笼罩大地。
两栋带着花园的白色欧式建筑隔着一条路相互守望。晕红的夕阳下,两个花园里的花草都被染上温柔的色彩,轻轻吐着芬芳。
当裴优将车泊好,准备回家时,看到邻居家的大门半开着,而里面却阴暗没有灯光。
裴优敲门而入,边走边问:“尹妈妈?曜?谁在家里?”
没有人回答。
客厅里静得好像没有人一样。
当裴优的眼睛终于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他看到尹堂曜正在闭目坐在宽大的法国牛皮沙发里。
裴优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喂,想什么呢。”很少见到曜这么怔怔出神。
尹堂曜被惊醒,睁开眼看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裴优,勾一勾唇角算是打招呼。然后,他又开始恍惚出神,帅气的面容忽然有种孩子气的无助。
裴优细细打量他:“听任院长说,今天你去医院了?”
“嗯。”
“呵呵,希奇啊,”裴优摸着鼻子笑笑,“你不是打死都不进医院的吗?怎么今天自己跑过去了。”
尹堂曜动动身子,表情有点尴尬。
“听说,你是抱着一个女孩子进去的,神情很紧张,大喊大叫命令院长亲自为那个女孩子看病。”裴优笑起来,“曜,是不是恋爱了啊,恭喜恭喜。”
“任院长真多嘴!”尹堂曜低咒,脸色涨红。
“那女孩是什么人?改天一定要介绍我认识啊,呵呵,能让我们的曜少爷这么紧张。”裴优打趣地说,脸上却都是柔和的笑意。
“不是。她只不过是个疯子。”
尹堂曜的声音闷闷的。
“疯子?”裴优更好奇了。是个什么样的疯子,能让曜这么别扭害羞又紧张。
尹堂曜又开始沉默。
他的脸上有种奇异的神采,眼底象是有东西在闪光,可是又混着困惑、挣扎和不知所措。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揉着什么。
裴优看去,只见那是一颗小小的钻石,在尹堂曜指间不断闪光。
“咦,你的鼻钉怎么拿下来了。”曜戴它好久了,裴优甚至觉得那颗钻石已经成为了曜身体的一部分。
尹堂曜凝视钻石。
钻石的光芒在满屋暮色中闪啊闪。
良久——
尹堂曜闷声问:“优,如果有人告诉你——她喜欢你,只要你开心,什么都肯去做。而且,她真的什么都肯做,再过分的事情都做……”
“就是那个女孩子?”
“嗯。”
尹堂曜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住双眼,他将钻石握进掌心:“可是,为什么呢?一直都对她很凶,对她很恶劣,应该没有道理……”
裴优静静听他说。
“优,我不知道……”
“你喜欢她吗?”裴优微笑。
尹堂曜想一想。
“不知道。只是每次她对我笑,我就想对她凶。我对她凶,她还是对我笑。然后……我就想对她更凶……”
“曜你个白痴!”裴优哭笑不得。
尹堂曜深吸气,睁开眼睛,眼底的光芒轻轻跳:
“她是个疯子。”
“嗯,白痴和疯子是天生一对。”裴优很严肃地说。
“优!”
尹堂曜的脸涨成通红。
“去恋爱吧,”裴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都这么大的男孩子了,也该好好谈一次恋爱。”
尹堂曜推开他:“说话老气横秋,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对了,你怎么不恋爱?”
“我?”裴优摸摸鼻子笑,“我还在等生命中唯一的那个女人。”
尹堂曜受不了地看他。
裴优大笑起来。
两人笑得很开心,房间里顿时充满友情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苦恼又慢慢爬上尹堂曜的脸。
“优,我担心……”
“怎么?”
尹堂曜沉默。
裴优微笑,看着他:“你现在的身体是健康的,只要小心些,什么都可以。如果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儿,就不要再别扭了,好好去恋爱吧。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