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真是奇妙的生物!为什么牠们能发光呢?」她无法移开视线,兴奋得像个小女孩似的,紧绷的脸孔也渐渐舒展开来,压根忘了自己正和一个可恶的家伙一起聊着,忘了她正被他绑架在逃……
「是啊!居然能让身体发光,这种昆虫值得研究,如果能应用在人类身上,一定很有趣。」他突发奇想。
「用在人类身上?这样不会很奇怪吗?」她转头看他,觉得好笑。
「可以两眼发光,或是让手指发光,或是心脏发光,啊,也可以像萤火虫一样在屁股发光……」他随口扯着。
「呵……那太可笑了吧!」她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声。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笑靥,从没想过她笑起来竟是这么美丽动人。
就像融雪后在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春花,他忽然觉得她的眉眼,她的唇形,她的粉颊,原来是为了微笑而生成的,比起生气,她更适合笑,灿烂地大笑……
发现他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她一怔,笑脸僵住,猛然惊觉自己居然和他在笑谈着萤火虫,居然对着她恨之入骨的他笑了!
仓皇气怒地收起笑容,她立刻板起脸转开,对自己这么轻易被解除了心房而懊恼不已。
真是太大意了,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这个家伙手段高超,她应该更提高警觉才对,不能老是被他牵着情绪走啊!
她咬着下唇,沉下俏脸,一扫刚才的欣然感动,顿时觉得心烦意乱。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又变脸了?」看她一脸幸讪,他觉得挺有趣。
「你带我到这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瞪着他,内心却因自己的定力不够而怒火中烧。
「当然是带妳来看萤火虫啊!说好要陪妳四处走走的……」他无辜地眨着眼。
「够了,我不想看了。」她说着以左腿撑地站起,勉强地拖着步伐走开,但草丛崎岖不平,她才跨一步就被绊倒。
「小心点。」他跟上来,及时扶着她。
「走开!我自己能走。」她生气地挣开他,既气他,更气自己。
「对我笑一下又不会死,干嘛生气呢?」他又拉住她,揶揄地道。
她的怒气陡地崩解,霍然转身对着他大吼:「我拜托你放我走,因为你,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向来分秒必争的工作狂,如今成了囚虏,什么都不能做,她不禁担心手中的几个案子是否会因此延迟,担心没有她掌控,公司是否会大乱……
「妳和我在一起才不到三天,妳连放自己一天假都这么紧张吗?」他叹气道。
「对,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闲工夫在这里看萤火虫,我有好多事得做,不要说三天,就算一分一秒我也不能耽搁……」她气急地叫嚷着。
「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这样?妳以为没有妳东方建设就停止运转了吗?妳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盲目地追求表现,却让有心人有机可乘,真是个大笨蛋。」他冷哼。
「什么?」她一愣。
「告诉妳吧!妳辛苦建立起来的东方建设早就变质了,有人利用你们建材的进出口偷运毒品和军火,甚至以你们盖的房子为交易场所,妳以为都是什么人买下妳建造的风水豪宅?透过王卜生那个老家伙,进住者几乎都是军火商或毒品中盘买家,他们寄居在东方建设的事业体内,拿妳这个方家大小姐当挡箭牌,有了妳的家世保证,正好可以免除警方的眼线和搜索,妳啊,成了个冤大头啰,方垠。」他气她还搞不清楚状况,索性一口气把内幕抖出。
「你……你在胡说什么?」她惊骇地瞪大眼睛,呆住了。
什么军火和毒品?她做的是建筑生意,和那些东西根本无关……
而且,他还提到王卜生?这……这怎么可能?
「妳以为王卜生有多厉害?他只不过是被媒体捧出来的神棍而已,他真正的身分就是军火仲介商,这次由他牵线,和台湾富国建设的合作案也有问题。」他接着又道。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才不相信你说的鬼话!」她又惊又气,不禁大声反驳。
「王卜生在别墅区盖风水池,妳以为他想干什么?那个风水池下方是他设计的军火地下仓库入口,我把它填了,他才会气成那样。」他讥笑道。
「不!不会的,你少胡说八道了!王卜生不可能做那种事,我们东方建设向来正正当当经营……」她脸色刷白地反驳。
「醒醒吧!方垠,妳以为霍格曼为什么要找我来?他就是觉得事有蹊跷,才找上我们疾风工队,他认为东方建设内部有人在搞鬼,而妳则完全被蒙在鼓里,因此希望我帮忙调查一下。」
「霍格曼?他找你调查?……」听到霍格曼的名字,她更加惊愕了。
霍格曼也知道这件事?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从来不提?
「所以他才要我陪妳来台湾,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富国建设其实也是个由黑道组成的空壳公司,他们想借着和东方建设合作暗地洗钱,妳,只不过是他们利用的一颗棋子……」
「住口!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我就会相信你?如果你是来帮我的,为什么又要绑架我?还对我……对我……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她厉声打断他的话,满脸都是愤怒。
「我把妳带走,是不让妳和富国建设接触,好乘机引出藏身在东方建设里的那个真正主谋,那个人如果知道妳不见了,想必会非常着急吧。」他眼底闪过一丝狡狯。
「主谋?」她脸色更苍白了。司徒炼说的话简直就像颗震撼弹,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有一个人一直躲在东方建设里,王卜生就是他的手下,他是个狡猾的家伙,从来不露面,至今我还没掌握他的确实身分……」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至于对妳做的事,我承认我是假公济私,趁着这次办案顺便解决我和祥和会馆之间的私人恩怨,不过,我并不想向妳道歉,因为我不认为妳是在被迫的情况下才和我上床。」他说到后来又带着一抹调笑的口吻。
「你……你这个混蛋!别以为用一些话来混淆我我就会相信,与其怀疑王卜生,我倒觉得你才是别有居心。」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唉!妳真是顽固,再这样下去,妳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他正想好好骂骂她,倏地脸色一变,陡然噤声,转身拧眉瞪向车子后方,手已摸向后腰的枪。
她愕然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漆黑中,似乎有东西正在逼近。
「妳留在这里别乱动。」他沉声交代,接着像黑豹般伏身窜向前。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有着不寻常的杀气,她瞪着前方,全身紧绷。
有人来了……而且是一群人……
她正呆愣,剎那间,火光夹杂着惊人的枪声大作,她吓了一大跳,立刻卧倒在草丛里。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又是谁?
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她隐约看见司徒炼躲在车后,独自力抗十多个黑衣大汉,形势凶险万分。
烟硝味一下子就弥漫开来,司徒炼的火力不足,改采游击战方式,连续撂倒了三个人,但他的行踪一曝光,其他人立刻集中向他攻击,饶是他身手再好,也难敌对方的强大枪火。
不得已,他潜进车内,启动车子朝那群攻击者冲撞,场面看来险象环生,方垠看得手心直冒冷汗,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从后方伸来,捂住她的口,她大惊失色,恐惧地挣扎,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别紧张,总经理,是我,我来救妳了!」
她怔了怔,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那张打死她都无法想象会出现在这里的斯文脸孔。
「鲁……鲁道夫?!」她惊呼。
「还好妳没事,王卜生通知我妳被这家伙绑架了,我才赶来的。」鲁道夫仍是那副不愠不火的神情。
「王卜生?」王卜生怎么会知道她被绑?
「妳放心,司徒炼逃不了了,我会帮妳解决掉他。」鲁道夫扶起她,向后方一招手。
一名黑衣大汉肩扛着小型火箭筒,瞄准司徒炼的休旅车。
「你……你要做什么?」她瞪大双眼,急声问。
「把他连人带车轰掉。」鲁道夫冷笑一声,以眼神指示那名大汉出手。
那大汉点点头,朝着休旅车射出一枚火箭弹--
「不……」她倒抽一口冷气,心脏陡地停摆。
一道火球从枪口进出,划破黑暗,击中了休旅车,一声巨响,车子立刻着火,往另一方的斜坡横冲而下,没多久就撞上山壁,当场爆炸!
轰--
震耳欲聋的声响贯穿了方垠的耳膜,火焰狂烧,照亮了这一大片山涧,吓得那群萤火虫四处飞窜,点点亮光不再美丽,反而像鬼火一样令人惊慌骇异……
她惊瞠地望着这一幕,呼吸停止了,脑袋空白了,身体四肢全都冻结了,眼前的画面有如慢动作般,她听不见任何声响,只剩下胸口那份难以解释的刺痛不断扩大,再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