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这才回过神,挪动脚步,慌张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伍学瀚跟在听儿的身后,眼露气烦——谁教桃花不识趣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波涛。
「听儿……大少爷……」桃花见状,立刻知道自己挑错了时机,再看伍学瀚一脸想要骂人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得赶紧溜。「我不知道大少爷在这里,那我先出去了。」
「桃花姊……」听儿轻轻喊住溜到门边的桃花。
「听儿,我明早再来。」不顾听儿苦求的眼光,桃花还是动作迅速的将房门关好。
听儿只好垂低视线,绕过伍学瀚的身边,小跑步的往床铺的方向跑去。
「小心呀!别这样跑。」他叮咛,却没有阻扰她的闪躲。
她上床,躲进棉被里。
他心头升起淡淡不悦。
她看到他是自惭形秽。
他看到她是懊恼悔恨。
她想着他怎么还没离开?
他偏偏掀开棉被上了床!
她身体僵住了,动都不敢动。
「我好累,躺一下就好。」他似在自言自语,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刚刚在伍老爷那里,他才应付过一场大战。
苗千芙果然去向伍老爷告状,他免不了受了一顿责骂。虽然伍老爷不是注重门当户对之辈,但是门风不可辱,他费尽唇舌,才让伍老爷的脾气稍缓。
可听儿毕竟确实曾经许配给别的人家,就算是她娘亲执意妄为的骗婚,名节受损的却仍是听儿。
唉!这可是一道难题。
她身上有股清香,可能是药香也可能是体香,总之这样的气息令他很舒服。
他本来只是想略微惩罚她,才会故意躺在她的身边——谁教她这么怕他呢?越是这样,他越想逗她。
没想到,睡意滚滚而来,是安心也是自在,他就这么沉入无边无际的梦海里。
但听儿可没这么好运。她侧身躺着,面对着墙背对着伍学瀚,感受着他熨烫背后的体温,想他在想什么。
唉!她早该是他的人了,如今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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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变成了一种习惯,她既然不肯入他的房,那就由他到她的房。
夜夜他都和她同床共枕,闻着她的体香,消除忙碌了一整日的疲劳。此外并没有更多输矩的动作,只是细心的呵护她。
她也不再如惊弓之鸟,渐渐的会等待着他,甚至期待着他。
白天他仍然带着时得四处巡视,三教九流、贩夫走卒、达官贵人,他都要交际应酬。
这是他的私心也是嫉妒心——他不喜欢时得和她太过于接近。因此,他另派了三名家丁守在院落外。
她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只除了颈上那淡淡的粉红色疤痕,证明她曾经在鬼门关前徘徊过。
这日,暮色深沉,她以黄海子泡了茶,芬芳的香味淡而不腻,而后再用托盘端着两杯茶往书房前进。
无论她是小小还是听儿,一切几乎都没变。不过虽然她不用再做粗活,还是需要善尽本分的服侍他。
她举手敲门,是时得应的门。
「我来。」时得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伍学瀚在笔墨间抬头,正巧见到她对时得盈盈浅笑。
「时大哥,茶要趁热赶快喝,这可是刚晒出来的花叶,很好喝的。」她看着时得说。
伍学瀚干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谢谢。」时得对她回以淡笑。
虽然注意到伍学瀚的眼光始终不离她身上,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笞应过要泡黄海子给他喝,却找不到理由,只好藉由时得的手。
「那我下去了。」她还是绑着两条麻花辫,穿著属于小小的粗布衣裳。
她并没有因为身分明朗化而有所改变,况且这些日子,伍学瀚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任何属于夫妻间的话,她觉得还是当小小比较好。
伍学瀚没有留她,看着她来又去。
时得将一杯茶放在他的桌上,端起另外一杯享用着。
「听儿倒是对你挺好的,开口闭口都是时大哥。」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话里的酸味,可时得这个局外人却是听得分明。
「听儿对大少爷也很好。」
「是吗?那茶好喝吗?」
「大少爷自己喝看看,不就知道茶好不好喝了?」
伍学瀚没有喝茶,却站了起来。「她怎么只招呼你,却不招呼我?」
「这你得自己去问听儿。」
伍学瀚往外走,「是呀!我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时得不表示意见。「反正我们事情也谈完了。」大少爷虽处事俐落、行事果断,却看不出自己已经深陷红尘男女都会经历的感情漩涡里。
伍学瀚看了时得一眼,竟跟他吃起醋来。「让桃花将晚饭送到我的房里。」
「是。」看来今日听儿是想躲也躲不过了。
没错,他在她的心中只是大少爷却不是夫君,这样的事实让伍学瀚觉得很不舒服。
来到她的房间,他没有敲门,迳自推门而入。
听儿正在做鞋,裁剪好的鞋形就搁在桌面,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合鞋面。
她听见开门声,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伍学瀚,只有他才会入她房如入无人之处。她搁下手里的针线,起身相迎。
「大少爷!」
「我来讨茶喝的。」他洒脱一笑。
「呃?」她不解。
「刚刚你只有请时得喝茶,却没有我的份,我可是你的夫君呀!」
「我有倒两杯茶。」一听到夫君两个字,她就浑身不对劲。
「我喜欢你亲手倒茶给我,我不要时得的施舍。」
她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大少爷,请用。」那茶明明有一杯是要给他的呀!
他一口喝尽杯中的茶。「这就是黄海子?」
「嗯,好喝吗?」
「这么好喝的茶,下次我得先尝,别便宜了时得那小子。」
「这么粗糙的茶,没想到大少爷会喜欢。」她有些受宠若惊,弯弯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你以为我只喝好茶?」他贴近她一步。他喜欢她浅笑的样子。
「大少爷出身富贵。」这些日子以来,夜夜共枕下,她已经不再害怕他突然的亲近。
「那你太不了解我了。」他将她麻花辫的发尾卷在手指上把玩着。
「听儿若做得不好,还望大少爷多多指点。」记得三天前,他把玩她发尾时,她的心蹦蹦乱跳得十分厉害,而现在她依然觉得窘迫。
「你很容易脸红?」不过他很喜欢。
「……」她双掌贴上自己热烫的脸颊。心想:还不是都是你害的。
他瞄见她桌上那男鞋的布面。「你在做鞋?」
「是呀!帮时大哥做的。」
这下可掀翻了他满心的醋坛子。
「帮时得做,却不帮我做?」温和的假象下藏着隐隐的怒火。
「我粗手粗脚,怎配给大少爷做鞋?」她说的是实话。
「你什么时候看我穿华衣、吃美食?什么时候看我挥霍无度?」他迭声质问,原本卷住她秀发的长指改扣住她小巧的下巴,逼她非得面对他的俊脸。
「我……我只是个骗徒,承蒙大少爷的同情,我才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怎敢踰越本分,替大少爷做鞋呢?」第一次将心中的不堪说出口,她可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是同情吗?她的话如五雷轰顶,贯穿他的神经。他纳她为妾的本意,的确是为了减少祸害。此刻面对她的「指控」,他竟无力反驳。
可是,经过这段时日与她的相处,从小小到听儿,他对她的感觉变了。这样的好姑娘,他心里是越来越喜欢;可虽然他能言善道,却不善把情爱挂在嘴边。
「你不是骗徒,骗婚的是你娘。你现在是我的妾,所以不准为时得做鞋,不准为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做鞋,你只能做给我穿。」他骨子里的霸道与固执在此刻表露无遗。
「啊!」她微启小嘴,对他的宣示很讶异。
时得对她的心,他不是不懂;她对时得的好,他也看在眼里。他原本以为她看得见他对她细心呵护的一切,以为她知道他正在努力的赎罪;谁知她还是只把他当成主子,还是一个比时得都不如的主子。
他已经尝过差点失去她的痛心,他绝对不能失去她。他得打开两人之间无形的心结,不能让她再有寻死的念头。
那不点而红的唇,正勾引着他深沉的欲望。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他要以行动来证明一切,他不想再错过她!
倾身,唇落。
他带着自己的心意吻上她,昭告对她的感情。
惊慌,失措。
她宛如一条死鱼,动也无法动。
她的唇是如此美好,比黄海子还要芳香百倍。他虽舍不得离开,却还是浅尝即止,他不想吓坏她。
捧着她发烫的脸蛋,只见她半覆眼睫,胸口一起一伏的快跳着。
他在她唇上低低细喃,「洞房花烛夜我不该不问清楚就逃离,害你受苦受罪;知道你想当小小时,我不该由着你去,任你小脑子里胡思乱想;我早该把话对你说清楚,这样你就不会挨了那一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他把一切的过错都揽在身上,再也无法对她和时得种种亲近的举动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