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先推开房门,在回廊上挡住急躁的苗千芙。时得则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守在房门外,就怕再有万一。
「大表哥!」苗千芙心急如焚,一脸委屈。
「有什么事?」他将她带往花园,怕她的大声嚷嚷会吵醒尚在沉睡的听儿。
「你为什么让官府捉拿我哥?就为了那个宋听儿?」苗千芙一早起来,就听到府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在讨论昨晚发生的大事。她几次想找伍学瀚问个清楚,都被易双拦住。好不容易在她大发雷霆、又哭又闹了一天之后,易双才肯随她来。此刻易双就在月洞门外守着,简直把她当囚犯看待。
「千恩教唆杀人,本该送官法办。」姑姑在临终前将这对兄妹托给爹,而他跟千芙的婚事,也是爹爹亲口所许。只是他并不爱骄纵的千芙,所以婚事才会一拖再拖,如今千芙已年过十九,他不能再耽误她的青春,应该早日为她另择良缘。
「大表哥,千恩是我唯一的大哥,跟你也算手足。他只是一时做错事,你就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伍府上上下下已经给过千恩太多次的机会,过去就是太纵容他,才会让他目无法纪,连人都敢杀,要是再不让他学点教训,恐怕伍府再也不得安宁。」
「大表哥,我求求你,我会让我哥改邪归正,他不会再犯法了,你就原谅他,请官府撤回通缉令,他是苗家仅剩的血脉呀!」苗千芙哽咽,又气又怕,只能恳求。
「办不到。」他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铁腕模样。
「他只是教唆杀人,又没有真的杀人。况且,像宋听儿那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要抓也应该先抓她,我哥只是……只是为伍府的名声着想。」看他那副冷然的态度,苗千芙急到口不择言。
「千芙,你真的这么想吗?人命在你眼里竟是这样不值吗?蝼蚁尚且偷生,你竟把一条人命看得如此卑微?」
「我就是珍惜人命,才要大表哥高抬贵手。连那种女人你都可以救了,我哥你为什么不能救?」
他第一次有动手打女人的冲动,只是看着那张泪眼凄凄的小脸,最后还是忍下了气。
「千芙,你听好。听儿是我正大光明娶入伍府的妾,在我还没娶正妻之前,她就是我的妻,不许你再污辱她,否则也等于是污辱我。下回若让我再听见你口不择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听儿是你的妻?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苗千芙迭声质问。
「我们只是口头婚约,并没有三媒六聘。」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又惊又慌。
「千芙,若你不反对,我会请爹帮你留意良婿,让你有个幸福的归属。」伍学瀚终究不忍,恢复一贯的温文,好声好气的同她商量。
「我不要、我不要!我只想当你的妻子。大表哥,你的心肠不是很好吗?看见鳏寡孤贫你都会伸出援手,为什么独独狠心舍弃我?为什么你不救救我哥?」她抡拳轻轻敲打他的胸口,控诉他的无情无义。
「千芙,你冷静点。你自己好好想想,很多事是勉强不来的。我不希望因我一时心软,让你下半辈子在痛苦中度过。况且,千恩还没有被捉到,谁也不敢保证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任她打,只希望她能想明白。
苗千芙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如果我哥被抓,我也会报官抓宋听儿的。一女配三夫,宋听儿等着进大牢吧!」说完旋身离开,快跑出属于他的院落。
澄黄的花海迎风飘摇。
伍学瀚弯下腰身,摘下一株黄海子。
她说这是穷人菜,她说她要泡茶给他喝……
眼眸远眺,望向房门处。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秀丽淡雅、她的含羞惊惶,一切一切仍历历在目。
确实,她曾经被许配给陈河及高强之子,论罪她绝对逃不过,看来他得先帮她处理掉这些麻烦事。
他绝不能让苗氏兄妹有要胁他的机会。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听儿拧皱柳眉。
几更天了?她还得为大少爷打洗脸水呢……
时梦时醒,她睡得恍惚,总觉得床前人影来来去去,却看不清是谁。
睁开浮肿的双眼。这里是哪里?床帐的颜色不对、厢房的感觉不对,这里绝对不是她睡了三个月的厢房。
她想转头好看清四周,无奈一动即扯痛左颈上的伤口。
「啊!」她轻轻嘤咛一声。
「你醒了?」伍学瀚躺在她的左侧,听见她的呻吟声,立刻小心翼翼侧坐而起。「很痛吗?」
听儿仍是脑中一片混沌,可能因为药效的关系,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不容易她记起了一切,左手抚上疼痛的来源,这才惊觉伍学瀚的俊脸就在眼前。
「啊!」她惊叫了一声,挣扎着要爬起来。
他双手轻轻压制住她的双肩。「是我,你别怕。」
淡暗的烛影下,她看不真切他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很柔,如他一贯的温和。
「大夫要你暂时不要说话,否则会扯痛伤口。」
他下了床,拿来桌上的烛台,她乘机从床上撑坐起,还没时间退缩到床角,他已经又坐回床畔。
「你还是这么怕我?!」烛火照亮她眼中的疑问,还有那淡淡的红晕。
她低垂眼眉,轻轻摇着头。她怎么会睡在这里?这里不该是她睡的地方,她……她不配呀!
「饿了吗?想吃什么?」
她还是摇头。尽管肚子饿得发慌,她还是很矜持的不敢麻烦他。
「我让桃花把粥热了给你喝,你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又裂了。」
她抬头,用眼神制止他。天都还没亮,她不想打扰桃花的睡眠。
「你总算愿意看我了。」他浅笑,话里逗弄的成分居多。
被他这么一说,她又慌张的垂下眼。她曾幻想能与他同床共眠,但绝不是这种时机下的这种情形。
把她的局促不安看在眼里,他有着淡淡的懊恼及悔恨。成亲这三个月以来,他实在错得太离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既然你怕吵醒桃花,那我亲自去厨房帮你热粥。」但他还没动身,她已急忙伸出小手拉扯住他的衣袖。
惊觉自己不合宜的举止,她赶忙又松开手,拚命的摇头。「不可以……」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话,结果声音暗哑,颈上传来隐隐痛楚。
「别说话!」看她痛皱了眉头,他不只心疼,还有愧疚。
「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铁打的身体都会受不了。我看我还是叫桃花去帮你热粥,我去去就回。」他下了床,将烛台搁日桌上,走出房门。
这次她没有阻止他。她宁愿麻烦桃花,也不愿麻烦他。
时得握剑坐在走廊上闭目养神,一听见动静,立刻弹跳而起。
「时得,你回房休息吧!你若累垮了,可就没有人可以保护听儿。夜里我守,白天你守。」他拍拍好兄弟的肩头。
「没关系,我挺得住。」时得第一次违逆他的话。
伍学瀚由着时得,可是心里依然有着不舒坦。「那好,你帮我去叫醒桃花,请她去厨房端碗粥过来,听儿醒了。」
「她醒了?还好吧?」时得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还好。」
时得不再多言,转身朝左厢房走去。
真要听儿说,死里逃生的感觉确实很好。若此刻要她再死一次,她恐怕已经没有勇气了。
只是,她该如何面对他?毕竟她是个失了名节的骗徒。
正打算下床,她却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一件里衣,逼不得已,她只好又缩回床上,将被子覆盖在身上。
刚刚他瞧见什么了吗?她怎会没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他会不会以为她本性放荡?
她还来不及思考大多,伍学瀚就已经走回房内。
当发现她蜷缩在床角,身上还多了一条被子,他不由得苦笑:她可是他的妾,如今他怎么好象变成了轻薄姑娘的恶狼了?
他一向和蔼可亲,老老少少都跟他处得很好,唯独她……唉!
他再度落坐于床畔,「要不要再躺一会?粥可没那么快热好。」
她眼神游移着,小口微启。
「你想说话?」
她点头。
「那你就贴近我耳边说,千万别用力。」说着往床角挪去,她连忙挥手阻止。
早习惯在烟花酒楼谈生意、攀交情,他不是没有碰过花魁之类的姑娘;可如今她的含羞带怯,竟能引得他血脉债张。尤其烛影正映照她的丽颜,更显绝色。
他们早该洞房,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却步到她把他当成陌生人般的境界。
「不让我靠近,那就不许说话!」虽不该在此时逗弄她,但他就是忍不住。
男女授受不亲,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一咬牙,小嘴微张,摆明她想说话。
「那我过去了?」他君子的问。见她微微颔首,他才移动身子,倾身靠近她。
呼吸在这一刻凝住了。她眼不能视、鼻不能闻,只能轻声细语的在他贴近的耳旁说:「我要回我自己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