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过,她起身,马上跪到床铺上面,一边整理棉被枕头,一边同他说话。
"好久没出去。"看她忙碌背影,要到哪一天,他也能同她一般健康?
"放心,你好好吃饭,保证不到半个月,我就可以带你上大街。"
"但愿……"
长孙夫人和长孙老爷不知什幺时候走进房间,看见儿子居然能下床,他们的脸庞满是感动。
已经大半年,他们没能和儿子说过一句话,因儿子总在睡梦中,今日见他清醒,还能和橙儿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喜悦已不是笔墨所能形容。
"老爷、夫人好。"
发现他们,橙儿乖乖走到他们身旁,低身万福。
"叫什幺老爷夫人,你应该喊我们一声爹娘。"牵起橙儿,长孙夫人对这个小女娃儿感激太多。
刚刚如意来告状,说橙儿对继祯不尽心,希望能让她回到少爷身边服侍,夫妻俩原是怒不可遏,急急赶过来,却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由得相信起橙儿是儿子命中福星。
"这饭……是你吃了?"长孙老爷看见桌上的托盘吓一跳。
"是。"点点头,他又说:"爹,饭菜不够。"说完,他望向橙儿,看着她的满眼笑,让他心情开朗。
"当然当然,听到没有,往后少爷房里的餐饭要准备多一些,只可以剩下,不准不够。"长孙老爷连声对身后的丫头吩咐。
"阿弥陀佛,这喜可冲对了。"一手带大继祯的奶娘双手合掌,满面虔诚。
"是啊、是啊,冲对了,感谢老天。"长孙夫人也跟着合掌谢起老天。
一时间,整个屋子大大小小的人,全为这场"神迹"而感动,他们开心、他们欢乐,他们窃窃私语着神明慈悲,连这场戏的男女主角也跟着相信起神话。
窗外,春雪初融,骄阳在大地投射出一片欢欣。
☆ ☆ ☆
一个月后,继祯体力进步许多,他已经能自己下床走上步。
偶尔,他们会相偕到户外坐坐;偶尔,他会央求她折下几花,插在瓶中供起;偶尔,他精神好的时候,还会和她对奕,虽刚开始她的棋艺破得教人忍不住取笑,但是几次之后,她已经和他抗衡。
他们的生活日日有新改变。
今天,他有力气说笑话给她听;明天,他想起,自告奋勇,要人搀扶,硬要自己走上小段路;后天,他命人找来一把琴,逼五音不全的橙儿弹奏给他听。亮节楼里,天天洋溢着笑声。
春天在吹拂过亮节楼时,留下来作客。
生活中不变的节奏是,她天天把苦口良药往窗外花盆里倒,不变的是,她天天逼他吃下一大堆饭。
再一次,她证实爹爹的话--药没用,吃进身体里反成害。
这天,她又在逼他吞下第二碗饭。
经过几天锦衣玉食生活,好吃东西已经对橙儿失去新鲜,回复以往食量,不再猛吞猛塞;可是节衣缩食的日子过习惯了地实在无法容许食物被白白糟蹋,于是,这些不该浪费的食物便成为他的义务,她一口一口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真的吃不下。"他摇头求饶。
"请你认真吃东西,我不想当寡妇。"说着,又把一块肉挤进他嘴巴里。
"在最虚弱的时候我都没死掉,现在更不可能了。"再撑下去,他会死于中风,她成为寡妇的机率才会加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是保重些的好。"她没理会,又是一口挟了蛋的饭人口。
"你在诅咒我?"擦去嘴边油腻,他忙吞口茶水。
"我怎幺会诅咒你,你的健康是我的保障,别忘记,我很反感当寡妇的。"
"如果真当了寡妇,你会怎幺样?"
"天天练爬墙罗!等到身强体健,眼力好、脚力足时,我就把你们长孙家的财产一口气全卷走。"说完,她塞进一汤匙鱼,没表情的对他说:"再三口就解决了。"
"你很喜欢撩拨旁人的怒气。'"吞下满口食物,他话说清楚。
"不好吗?"
"当然不好,你喜欢旁人四处说你的闲话?当主子的要学会心厚待人。"这话他说得老成,有十二岁少年的味道。
"宽厚?谁告我的状?如意?我很好奇,她在你们家扮演什幺角色,说她是下人,那股骄气……,不像,说是主子、那更不像了,真论刻薄,她有过之无不及。"
"她是我爹的远房亲戚,早些年家乡发生水患,投奔家里,爹便收留下她,照理讲,我该喊她一声表姐,不过亲戚扯得太远,便不去计较。"
"哦!难怪,我见她和二太太走得很近。"
把剩下的菜屑倒人他的碗中,拨拨搅搅,橙儿把所有食物摆进他嘴巴里,扬扬手中空碗,她又赢下一回合。"吃完了,我早说你潜力无穷!"
"平日,二姨娘和如意的感情就要好。橙儿,说真的,你这样和她吵架不好。"他继续刚刚的话。
"我也觉得不好,不如下回你去告诉她,少奶奶年纪小,你别同她吵架。"坐下来,她摆明敷衍他。
"你啊!爱逞口舌之快。"
"什幺是口舌之快?不就是吵架嘛:告诉你哦!我可是吵遍天下无敌手,谁敢欺侮我,我一定把他骂到狗血淋头。
我们村里有一个雅文大姐,大家都知道她心里喜欢大牛哥哥,可是啊!偏偏大牛哥哥喜欢我们家青儿姐姐,他得了好东西便往我家里送,这种事要让雅文大姐知道,就会闹得天翻地覆。有回,她又在我家里吵闹,指着青儿姐姐骂狐狸精,我回家,看见青儿姐姐被骂哭,气得拿起扫把往她身上砸,破口大骂'你去照照河水,看自己那副倒三角眼、牛头鼻、黑狗嘴的鬼模样,想当狐狸,哼!差得远了。一天到晚嫉妒人家貌美,大牛哥哥不是瞎子,有礼物自然是送给美人,哪会送给夜叉,又不是吃饱没事。"她让我骂过,蒙着头一路哭回家,从此不敢上我家里吵。好一阵子,村里的小孩都指着她喊夜叉呢。"
"骂人你很得意!所有的人怕你、避你三尺,会让你有成就有很奇怪的想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不欺我,我自然不会去碰他们,你当我吃太饱,闲到没事去找人家碴。"言下之意--是那位"远房姐姐"自找的。
"你最好收敛点。"
摇头,轻唱,他不懂橙儿怎会满身刺,准备随时去迎战别人。
"这是一句好话,下回我会转述给你的如意姐姐。"喝口水,灵活大眼溜溜地转向门外,突然发现什幺似地,她跳起来大叫"你看,河边的树冒出新芽,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看着她限中的光华,他晓得橙儿闷坏了,点头,他顺她。
第三章
长孙老爷真的很有钱呢!她随口说说,他果真就弄来一张有伦子的椅子,让她推起继锁四处逛。
这天她将他"车"到书舍前的院子里,这个园子比他们亮节楼的院子大几分,但少了一弯可以抓鱼的小河,就减少很多乐趣,所以他们平日很少往这里来。
今天会在这里,是因长孙夫人过寿辰,一早,继祯来向母亲贺寿,母子说过一阵子话后,他们往书院,想找几本书回房里看。
找到书,趁天育气爽,橙儿不想回屋,便将他随意往树下"搁着",自己爬上树稍、躺在枝叶中间,她喜欢这样,总觉得离天空近一分,就离爹娘更近些。
"橙儿,这个故事有意思,你要不要听?"
"你说,我听。"靠在树枝的橙儿侧脸往下望,应过一声,又转头凝睇蔚蓝天空。
"梁国有一个大夫叫宋就,他在和楚国相邻的地区担任县令。梁楚两国相邻的地区种很多的瓜果,梁国人民辛勤灌溉,瓜长得大又好,楚国瓜农相反,因此种出的瓜又瘦又小。
楚国的瓜农见梁国的瓜长得又甜又大,心里十分嫉妒,便经常在夜里跑到梁国的瓜田里乱翻乱搅,以致瓜藤枯死不少。梁国瓜农知道这回事,很生气地报告县尉,并请求准许他们去破坏楚国的瓜农。县尉觉得事态严重,赶紧去请教宋就。
宋就说:'报复会使彼此的仇恨更深,人家对我们不好,我们也对他不好,这不显得我们心胸狭窄吗?不如每天入夜后,派人人灌溉楚国的瓜田,但是千万别让他们知道。"
过没多久,楚国的瓜也一天天长大,楚国的瓜农觉得很奇怪。后来他们查出真相,心里觉很高兴,并向楚王报告。
楚王听了,告诉大臣:'这都是梁国人暗地忍让啊!"
参谋说:'我们来讨伐叛贼,他们的城墙倒场,是上天在帮助我们,为什幺要退兵呢?'
赵襄回答:'只要是君子,就不在自己有利的时候,再去逼迫别人,我们等他们的墙修好后再来攻打吧。'
你家的远亲姐姐处处站在有利情势上,我不懂为什幺还要欺侮我这个可怜无依的小媳妇儿,再教我忍让,岂非天地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