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他和莫愁之间存在的东西叫做爱情,那幺他和她之间的又是什幺?无奈?无从选择?迫不得已?
她花八年工夫,投资出一场"迫不得已",人人夸她是精明商人,她看不到自己的精明处,是他们眼光拙劣,错估了她……
"你肯这样做,爹娘当然高兴,可是千万别勉强自己,我知道你从小就爱念书,各人有各人的志向,我们不会强迫你,何况,咱们家有橙儿,钱够用就好了,爹不会让她太操累。"长孙老爷说。
"爹处处为了孩儿着想,继祯实在汗颜,不过这次我并没有勉强,说不定我会从经商中获得乐趣,从此乐此不疲。"继祯安定两老的心。
他怎会勉强?志向可以因情爱改变的呀!举起酒杯,不愿喉咙灼热欲焚,橙儿下战帖。"如果你在两年内,创出比长孙商铺还大的局面,我就成全你。"
锐光一闪,他清楚她口中的成全。
果然,她并不看重他们的情分,当年为银子,她下嫁,今日他在她心中仍然比不上事业,难怪她能轻轻松松出口成全。
是不是要他成功,在她眼中,他才是"值得",是不是胜过她,她才会看重他和他们之间的一切?她用成就评估男人的价值,那幺在她眼底。他从来就不是个有价值的男人。
"我一定会胜过你。"他接下战帖。
"我不是个原地踏步的人,两年后,长孙商铺不会只有今日规模。"
"正好,我喜欢挑战。"
原来,他存了必胜决心,原来,他非要逼出她的"成全"。苦涩一笑,喝于水酒一杯,灼热再度在喉间烧窜,她全身燃起火。
"祝你成功。"
继祯看她人久不发一语。
倏地,他转眼面对爹娘,"今天晚上我约下船家,准备往北京走一道,孩儿先回房整理行李。"他率先离去。
"怎会决定得这幺仓促,第一次出远门,娘来帮你整理行李。"说着,两老也跟着离开席间;接下来,继善和莫愁相视一眼,也跟着离席。
一桌子菜、一桌子空虚。橙儿心下雪亮,他不要她了。
摇摇晃晃起身,跨出门槛,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回房,不!他有心爱女子为他整行装,她太骄傲不愿分羹。
出大门,长街漆黑,她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眼前,两脚交互,她走得不快、一步步虚浮……有天,当她不再属于长孙家一员,她要何去何从?
石头在地,她没看见,绊上了,几个踉 ,她跌跤。
趴在冰冷大街,她终于能休息……闭起眼睛,热热脸颊贴着冰凉街面,她有短暂的幸福感。想起那年,继善的恶作剧没害她摔倒,反而让自己绊得四脚朝天,现下一颗石头为他报仇,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开心吧!
累了好多年,她的好胜心疲惫不堪。
躺着,睡吧!睡过之后……会雨过天晴?睡过之后,会回到在江南的美丽夜晚?那时,没有莫愁、没有嫉妒、没有争执……不想了……固执的她要睡觉……
☆☆☆
橙儿大病一场,自邻居发现她昏倒路旁、送回长孙家后,她连连生病七日。这场病来得怪异,长孙老爷和夫人想问,却问不出所以然,他们只好假设,是好胜心太强的橙儿,一时接受不来有人要瓜分她经营出来的事业,才会急怒攻心,气出病。
可这让他们怎幺说才好,媳妇儿子都是心头肉,偏袒哪方都不对。
"橙儿,娘的话你要听进去,难得继祯肯改变心意,弃文从商,往后你肩头的担子会轻松许多,咱们毕竟都是女人,老在男人堆里混,三年五年是新鲜有趣,再多做个十年、二十年,会心力交瘁,累坏自己;想想往后,有丈夫可以靠,不用事事自己经营,多轻松惬意。"长孙夫人句句苦口婆心。
她知道娘会错意,她不打算说破,继祯对莫愁……也许没她想象得那幺糟。
"是啊!橙儿,爹娘疼你不是因为你会做生意,这幺多年,我们一路看你长大,教教管管。你和我们的女儿一样,疼你没比疼儿子少一分。"长孙老爷说。
"爹娘对橙儿好,橙儿知道。"再不说话,她会伤透这对老夫妻的心。
"就是就是,再过一、两年,小娃儿生下来,你要忙的事还怕少了,女人家事业心别太重,早些年没办法,长孙家不靠你再没别人可靠,现在继祯肯挺身帮忙,你应该开心才对。"
"爹娘,继祯这样很好,长孙家的事业本该由长孙家的人继承,橙儿只是受风寒,过几日就会痊愈,你们不要联想。"
"傻瓜,你不是长孙家人吗?事业交到谁手里都一样,要是我有这层想法,之前怎会把商号交给你管理?我的身体还强壮得很,再撑个十年二十年不是问题,交给你是信得过你,是确确定。定你是长孙家人,你跟我说这些是存心要我伤心?"
"爹……橙儿说错话……"
"我没怪你,我和你娘讲这堆话,是要你明白,我们心中没有偏袒,继祯这回要是成功,当然可喜,若失败就当失财,没什幺好计较;我们衷心希望你们这对夫妻和和乐乐,不要为钱财身外事闹翻,夫妻要长长久久的,知道吗?"
"橙儿知道。"她不晓得,继祯还愿不愿意和她"长长久久"?
"知道就好,你好好休息,爹和娘喜欢看健健康康的橙几在咱们面前跳来跳去,不喜欢你这样病恹恹,看得教人心疼。"拍拍橙儿的肩膀劝慰,这时继善迎门而人。
"继善,你来了?刚好,陪你大嫂说话解闷,先讲明,你可不准欺侮我的小媳妇,否则,我要不依的。"
长孙夫人的话传进橙儿耳里,她胸口一阵热,那年她初人长孙家,娘就是这样一句话维护她,让她认定自己是长孙家人,今天,又是这样一句,只是……她没把握这个"长孙人"身份可以维持到几时。
"大娘,继善知道。"
送走爹娘,继善回到床边,橙儿苍白的脸色让他罪恶感泛滥。"我们讲和好不好?"
"没争吵,为什幺要讲和?"又来一个劝她收敛事业心的"家人"?
"那次我不该当着大哥的面,把莫愁的事情说出,害你们吵架。"
他仍维护莫愁?当然,她是他心中人,就算她争破嘴,他还是相信恶嫂嫂专欺弱女子。
所以,他认定自己的错在于挑起她和继祯的冲突,不在于替莫愁出头。
"你喜欢莫愁,可是她呢?你知道她的心意吗?"橙儿问,会不会有一天,兄弟为情阅墙?
"只要我对她好,终有。天她会感动。"他说得笃定。
"我支持你。"只要他成功,是不是她就多一线机会。
"你不再生我的气,我们讲和了?"
继善仍是一副小孩心性,他大橙儿一岁,斧天真得让人羡慕,让人捧在掌心宠爱的孩子,都有权利天真吧!
"讲和不生气了,当嫂子要有当嫂子的样儿,往后我不同你吵架。"橙儿释出善意。
"说得好,我有一件事情要谢谢你!谢谢你替我找许多菜单,将来我真能成功开一间大酒楼,我会用你名字起名,因为你是大功臣。
"我期待。"突然间,她发觉不斗嘴。他们也可以聊得很好,原来之前的吵架,纯属于不必要。
这回,他们谈得很久、很深人,从初见面的敌意,母亲被赶离家园的不平,到后来拉不下面子的吵闹,再到酒楼经营,他们说得欲罢不能。
"我承认爹和大哥的话是对的,你的确是天才,像你这种女人光摆在家里太浪费,非要让你出去和男子一较长短,才不枉老天给你的天分。"
"继祯这样说过?"
既然他知道她的特质、支持她的特质,为什幺又宁愿进门的媳妇是莫愁不是她?是不是,支持是一回事、爱情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他明明说过爱她,难道是蓦然回首,他发现真爱非她,然后……爱在支持在,爱不在支持随即消失……
她昏了,摇摇头,摇不开混沌,这种时候她的天才帮不了她的忙。
"你累了?明天我再来向你讨较经营之道,今天先放过你。"语毕,继善俯身替她拉拉被子,这动作,让他们终算成了真正的亲人。
他离开,室内一片宁静。
没多久,门又被推开,呀地一声……今天她的访客真多。
莫愁鼓足勇气走到她身边,那日继善将他们和橙儿间的争执说予她听,她存在心中念念不忘的是继祯那句--如果能选择……他愿意妻子是她……
这话带给她莫大希望,她臆断出,继祯对她有心有意,只是情势不能;当家赚钱的是橙儿、主持管事的是橙儿,他不得不委屈将就。现在,为了自己,他要改变情势了,他们赌下两年约,两年,只要两年,她就能和阿山哥哥……不!是大少爷,他们将要双双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