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当年吴大婶不领我到长孙家,现在我一定跟她一样凄惨,而且更糟糕的是……"
"是什幺?"他问她。
"我唱歌那幺难听,说不定早就让老鸨捆绑起来,扔进江里喂鱼。"她做一个吊死鬼的表情,惹得继祯笑开。
"有道理。"继祯点头,附和她的话。把橙儿图回自己怀中,第一次他强烈地想找到吴牙婆,感激她为自己送来橙儿。
"继祯……我想帮全部……"翻过身,她在他怀里对上他的眼睛。
揉揉她的头发,他知道她的心意。"不怕麻烦吗?"
"我天天都在做麻烦事儿,不差这一桩。"她否定掉他的问句。
"知不知道,在这些画舫上,有凄苦身世的女子不只她一人,要认真帮起来,恐怕要耗尽家产,再者,大批姑娘同时离开,老鸨们势必要去找来更多可怜的女子顶替她们。"
继祯的说法,打消她的"帮全部"想法,转个口风,她说:"那……我们帮帮莫愁好不好?今日碰上,代表她和我们有缘。"
虽然,这有违她的公平定理,但是……眼前,要消灭这些害苦女人的风月场所,恐怕要等自己当上皇帝才成。
继广没回答,将身上几张银票送到橙儿手中。她忙传给莫愁,并仔细叮咛。
"你把银子交给老鸨赎身,要是有问题,随时上悦福客栈找我们,我们还会在这里留两日。"
"谢谢老爷、夫人,谢谢你们,你们的恩情莫愁永铭五内。"盈盈跪下,满眼晶莹,这恩情……她无以回报?
"别说这些,万一,今日是我们最后见面,我要你记得--有勇气的女人,才能争取到快乐。"
"是,莫愁会牢牢记住。让莫愁再弹一曲,献给老爷夫人好吗?"
"好,我们要听轻快曲子。"
橙儿拉起继祯走到帐外,河面微风轻拂过发梢,淡淡的香气在鼻间飘过,她带上满脸笑,心情轻松极了。
"做好事真的很快乐。"她深吸口气。
"这就是你每季都要开仓赈粮的原因?"
"嗯,爹常说受人点滴当报以涌泉,当年四个牙婆帮助我们们姐妹,今日,我有能力了,我要学她们帮助更多更多人。"
"你真是好心姑娘。"揽过她的肩,他的爱没给错人,这个孟予橙,她值得。
"要说好心,我们家墨儿才好心呢!她从不认为世间有坏人。"
"你则是明知对方是坏人,你也要用尽全力、使尽手段,把他变成好人。"
"嗯!说得有道理,那青儿姐姐呢?"几年下来,她说过太多四姐妹的故事予他,对蓝儿、青儿、墨儿,他不见得不比她熟悉。
二月儿会不断容忍,告诉自己,其实他不坏,是自己和他的观点不同。"
"说得好,再说说我蓝儿姐姐吧!"
"她恩怨分明,好人施恩、坏人报怨,谁都不能逃开她那双关公眼。"
"哈哈哈,等我见着大姐,我要跟她告状,说你评她是关公。"
"无妨,反正我已经娶你,她总不能逼我退婚写体书吧!"
"休书?轮不到你写,哪天你坏掉了,我懒得把你变好,写过休书,我要让你一首'闺怨'从年头唱到年尾。"
"你敢!"抱起她。继祯在船上转过几圈。转得画肪摇摇晃晃,笑晕一群人。正是春到江南处处好!
☆☆☆
在离开江南的最后一天,莫愁带者包袱投奔继祯和橙儿。
阿山哥哥已经娶妻,而她的存在让家人成为别人嘲讽对象,于是,莫愁离开家乡投向另一场无知。不过,这回,她记取橙儿的话--有勇气的女人,才能争取到快乐。
以前,她受摆布、逆来顺受;现在,不了,她要争取自己该有的部分,哪个部分是她该得?那张笑容酷似阿山哥哥的脸?还是那个无止尽的纵容怀抱?她没细想,凭直觉成上继祯。
她没赶上载织工师傅的船班,于是,她随继祯、橙儿搭同一艘船回家。
初时,莫愁对继祯的频频注目,让橙儿得意极了,仿佛她手握有好货物,人人争相观赏,那股骄傲让她的心情得意好几日。
可是越到后来,她越觉得古怪,就算再好看的古董,一天看上几十次,到最后不也摆进橱柜里,有空才拿出来观赏。哪有人像莫愁那样子,天天看、时时瞄,就是她这当人家妻子的,也没看得她那幺频仍。
女人的第六感让橙儿拉高警觉,她时时观察两人独处,继祯倒还好,他的举动没因莫愁存在而改变,莫愁就不同,只要橙儿不在,她就变得肆无忌惮,眼光更加灼烈。
橙儿再迟钝,面对这样明显情况,她也不得不提心。
她后悔了,后悔帮出一个大麻烦,莫愁对继祯的专注眼光让她全身不舒服,心里有了千百只蚂蚁在啃蚀,又痒又痛。
处理这种事,橙儿没经验,和男人打交道也许会让她觉得简单些,可莫愁是个弱流女子,风一吹就会东倒西歪的小女人,凶她,威胁她,叫她不准介人她和继祯当中?这做法,她做不来……
心事哽着,让她呼吸不顺,东想西想,想得头快破掉,终于橙儿找上莫愁,在她自觉憋忍不住同时。
"你喜欢继祯吗?"大刺刺地,她没给人留情面。
突如其来的话带给莫愁惶恐,抬起眼未语泪先流。
"夫人,我不懂你怎会这样说,是莫愁哪里做错吗?如果做得不好,请告诉我,我会改,但别给我定罪名,这样的大罪,莫愁承受不住。"她当场双膝跪地,说得楚楚可怜,泛光的眼角,让橙儿掀起罪恶。
"没有吗?你确定自己没有?"嘟嚷着,是她太敏感?
"夫人为莫愁赎身,让莫愁再世为人,对我来说已是天大恩惠,我哪还敢有这层想法。"频频摇头,她摇落一地泪珠。
"可是你常用爱慕眼光看继祯,我不想起疑心都难。"她实话实说。
"夫人,你弄错了,老爷的眉宇间和我的……大哥,有几分相似,可能我常在不知觉间,多看老爷两眼,要是我这种行为让你觉得心烦,以后,莫愁保证不再犯。"低头,她满脸委屈。
"你说继祯和你哥哥很像?"橙儿伸手想拉起她,但她执意不起,尤其在莫愁看见继祯身影悄悄走近同时。
在当刻,她并无意陷害橙儿,只是单纯想让继祯看见自己为他受委屈冤枉。
"又在欺侮人?橙儿,你快变成河东狮吼。"
继祯半开玩笑的话刺上橙儿的心。他说她是河东狮吼?为什么?因为有个温柔善良、楚楚动人的莫愁可比较,就显得她是多恃强欺人。换句话说,从此只要她们同处一室,就定是她在欺凌弱者、虐待可怜?
回过头,她满脸愤慨。
继祯并没有注意到橙儿的表情,掠过她,直直走向莫愁;弯身牵起,他缓声讲话。
"别跪着说话,有问题拿出来大家商量,总会找到一个解决方法。"
莫愁是个美丽姑娘,她赢弱的特质会让人不自觉地想保护,男人一样、女人也是,所以,那天橙儿会作主帮莫愁。对于她的纤弱,继祯自然会多一份心怜。
他的手碰上莫愁,她微徽一颤,胸中狂喜翻腾,她的阿山哥哥啊……泪又急涌,为什幺她的幸福不再?咬咬唇,她顺势盈盈起身轻语:"老爷……"
"别喊我老爷,等咱们回家,你要跟着其它人喊。老爷是我爹专用,往后你叫我少爷,叫橙儿少奶奶。"他刻意把气氛弄得轻松。
"少爷,少奶奶误会莫愁对你……有非分……是莫愁不好真的,都是莫愁不对!"
说着,俏脸染出一大片红晕,再怎幺说,她总还是未开苞的清倌,被误会,自是害羞。
摇头轻笑,他对橙儿,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你要不要在我身边建起八尺围墙,将从我身旁走过的人,全数围堵开,免得她们为我的'尊容"着迷。"
"有用吗?只怕满园春色藏不尽,蜂蝶纷纷过墙去。"冷嗤声,被人讽刺不刷回去,非孟予橙的风格。
"你在暗喻什幺?"停下动作,他倏地回身。
"暗喻?这话就难解释了,说不定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定是……不小心言中某些人心事"。
女人是善妒动物他不明白吗?就算他的心情坦荡荡,也不想在动作上让人联想。
你看你看,两个人靠那幺近,体温都能相融了;你看你看,对"人家"就是比对她来得温柔表心;你看你看,他的态度暧昧让人刺目。'
有心或无意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眼里除了她之外又多出别人,光凭这一点,就是滔天大罪、就是不得宽宥。
"你把话说清楚。"他让她的挑衅态度惹恼,语调略升。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是我的说话能力变差,还是你的头脑僵化,如果是后者,那可悲惨啰,有空得清醒清醒你的达官梦。"这句话已进级人身攻击,挑起怒涛,她占住世间第一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