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悦捂住自己的耳朵,呜咽地大叫,惊惧的眼泪止不住地滑下。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愿意再看曹永凡那张父亲思念子女的脸孔,突地她身形一转往外冲去。
「夫人!」秦管家一惊,想抓住她却没有成功。
正巧刚下班回到家的廉简言,一走进客厅玄关就被往外冲的俞悦撞个满怀,廉简言讶异地看着俞悦满面泪水。「俞悦?」
俞悦咬紧了下唇,那是她伤心时的习惯动作,廉简言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俞悦用力挣开来又往外跑,好似屋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廉简言正想追去,却瞧见秦管家身后着急的曹永凡,顿时明白了俞悦伤心的原因,一时情急忍不住脏话冲出口。「该死的!」
他随即丢下公事包,长腿一伸跟着冲了出去。
阳明山上正下着细雨,廉简言跑在满是水漥的路上,裤管早已被水溅得湿透,焦急的他却只挂心着俞悦,最后终于在一棵树旁找到了她。
俞悦背对着廉简言,全身因为湿透而寒冷得抖瑟,因为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察觉廉简言正心疼地站在自己身后,向来冷冽的眼神只余爱怜。
他向前跨近一步,从她身后轻轻拥住她瘦弱的身子,用着从未对任何人表现过的轻柔语调说:「别哭了,是我太大意,没想到他那么想见妳。」
他不禁长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挂心一个女子,深切的爱意占满了心,甚至没了以往的冷静,全是因为她啊!
俞悦伤心到忘了要与他保持距离,转过身任他安慰自己,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像是无尽地往他怀里倒。
「这不是真的,呜……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呜……」
廉简言无法回答,只能拥紧她,盼望可以给她一点安心的力量。
「为什么他还要回来?是他先不要我们的,呜……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我好怕,呜……我不想再受伤了……」
心里一紧,廉简言摘下眼镜,双手轻捧住她的脸蛋,额头顶住她的秀额,要她正视自己,信誓旦旦地望着她。
「不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妳,我保证!」也包括他自己!
第七章
雨还在下,树下相拥的两人早已浑身湿透,俞悦被廉简言紧紧拥着,脸颊贴着他的,混沌的思绪让她分不清身上的热度是自己的还是来自他,身子虚软得任他紧紧抱住,眼神变得蒙蒙雾雾,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还好廉简言及时搂住她。
廉简言察觉她的不对劲,赶紧摸向她的额头,果然传来异常的热度,他眼神一沉。「该死的!妳又发烧了。」更该死的是他!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让她淋了那么久的雨。
廉简言的怒吼在她耳旁狂啸,她无力的呢喃:「我没事……」
看她逞强的模样让廉简言更是怒火狂烧,一急就没了冷静,提起嗓子暴吼。「这样还叫没事!妳难道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他不敢在雨中多待一秒,抱起她虚软的身子就迈步离开。
在他怀中的俞悦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她居然在他脸上看见担心,虽然他是那么生气,但她从来没见过他心急的模样,俞悦突然想起那天廉亚康对她的叮咛──
「孩子,不要用一般人的眼光去看他怎么待妳,他是用自己的方法在爱妳,只是妳不知道而已。」
细雨打湿了他的脸,俞悦看不清他额上的是雨还是汗,为了怕她再受寒,他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抓紧披在身上的外衣,她意识不清的问他,也问自己。「你……你是在担心我吗?为什么呢?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关心她?他不是不爱她吗?
说完,俞悦受不住昏沉,在他怀中昏睡过去。
廉简言因她的问话而停住了脚步,看着怀中的人儿,眼神沉了沉。「妳懂,因为我爱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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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俞悦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转,待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户,担心她虚弱的身子撑不下去,廉简言也待在家中,公事一律在书房解决。
这几天廉简言想尽办法劝俞悦,奈何俞悦如顽石般不肯点头见自己的父亲,他甚至找来俞桂娟,希望妻子能因为母亲的改变接受曹永凡,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眼见俞悦如此强硬,爱女心切的曹永凡也不忍心她再痛苦下去,决定不再逼女儿接受他,毕竟当初犯错的是自己,所以他选择离开,让她恢复原有的生活。
曹永凡站在廉宅前,与廉简言道别,心思依然挂在女儿身上。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看着近日来老迈不少的曹永凡,廉简言也无奈的感叹,但还是不相信他那么快就要放弃。
「你真的要走?」
曹永凡无力地点点头,锁紧的眉头始终没放松过。
「我想我没有资格要她叫我一声爸爸,但她母亲肯原谅我,这就够了。」知道廉简言想尽办法要俞悦接受自己,内心虽感谢他,但还是不想看见女儿因自己的归来而痛苦,只能辜负女婿的好意了。
看他去意已坚,廉简言沉思了一会儿,半晌才低哑开口:「不再等一等吗?我相信俞悦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
曹永凡一声长叹,没有正面回应,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个麻烦你交给她,还有请你好好照顾我女儿。」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廉简言时,就觉得他虽斯文却冷漠,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原本担心女儿的婚姻会跟她母亲一样,相处后才发现女婿其实相当疼爱俞悦,才放下心将女儿交给他,想必他一定不会犯和自己同样的错吧!
廉简言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会的。」他的温柔只有面对俞悦时才会显现。
曹永凡点点头,道谢后坐上计程车往机场去。
廉简言默默看着那封被捏得有些皱的信,想必曹永凡拿出这封信时的心情是多么复维。
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迈步走进屋子,果然看见俞悦站在落地窗边茫然地看着外头。
「他要走了,不去见他吗?」廉简言突然出声,让沉思的俞悦吓了一跳。
去见他?
心里的挣扎让俞悦开不了口,手紧抓着窗帘,吶吶的看着他。
廉简言怎会不了解俞悦的犹豫,抓起她的手将信塞到她手中。
「这是他要我交给妳的。」
她缓缓拆开信封,手却止不住颤抖,在开信的那瞬间,望着纸上的每字每句,泪水不禁滴湿了父亲的关心、道歉……
她曾经多么渴望有父亲疼爱,现在又何尝不是?只是她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父亲。淡然惯了,并不表示自己不想要,因为要不到、得不到,所以干脆放弃……可是,心里还是希望啊!
看见她的挣扎、知道她的犹豫,他何尝不心疼?但他不要她为这件事后悔,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她正视自己的感觉,去见曹永凡。
「妳真的不后悔?这一次妳让他走,也许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俞悦闻言猛然抬起头。永远没有机会再见?
似乎料到她的反应,廉简言拿出车钥匙向她温柔一笑。「走吧!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俞悦握紧了手中的信,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
廉简言拿出大学时代赛车的精神,拉好俞悦的安全带,随即完全不顾交通号志一路狂飙到机场,一下车就拉着她直奔候机室。
根本是被他抓着跑的俞悦,看着他比自己还心急的背影,内心以为不会再被风吹起的涟漪又再度扩散……
曹永凡一人独自坐在机场大厅里,落寞老迈的身影揪疼了俞悦的心。
一步一步缓缓踱近他,那是她的父亲!以前多羡幕别人口中那声「爸爸」,现在她也可以……
「爸爸!」哽咽的声音伴着眼泪从口中逸出。
梦里曾几度盼望的喊声,让曹永凡又惊又喜的急急回头,站起身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儿,终于来见他了!
「妳、妳来了,妳肯叫我了!」曹永凡激动得老泪纵横,紧握住俞悦伸过来的双手。
以为差一点就错过了,俞悦难过地眼泪直掉。「对不起,爸爸,我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妳的错,是我对不起妳,没有资格当父亲。」
俞悦藏在心中的那句话终于说出口:「不要这样说,你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感伤在大厅里蔓延开来,曹永凡看着女儿,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此时登机时间已近,相逢过于短暂,别离却才要开始,曹永凡不舍地拍拍女儿的手。
「好、好,悦悦,我要走了,妳要照顾自己。」
看见女儿身旁的廉简言,曹永凡有感而发的说:「悦悦,妳挑了个好丈夫。」说罢,再看了俞悦一眼,拿起随身行李走向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