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他百事不管,闲人一个,你瞎操什么心。」不以为然的声音。
「主子宅心仁厚是没错,可属下适才瞧见曲祭师念念叨叨说,三公子有土司之命……」
声音愈来愈小,蒲从云没心思再听下去,转身去找曲羡林。
他是嫌寨里还不够乱吗?好,没关系,就算他居心叵测,他也会让他乖乖闭上嘴!
「三公子?」
见蒲从云返身折回,还在原地沮丧的曲羡林心中一喜,急急迎了上去。「三公子明鉴,小人的占星术向来灵验,绝不是胡说八道。」
蒲从云睨他一眼,忽然抽出腰间钢刀。「你的话灵不灵验本公子不知道,但本公子今天送你一句话,却保证灵验!」说着,他右手微一用力,刀光闪过,身边的桃树顿时断成两截。
「三公子……」曲羡林的声音差点颤断。
「今天的混帐话,你若再敢向旁人多说一句,信不信我马上让你变得和这棵桃树一样?」
将钢刀倏地插在满脸惊吓的曲羡林脚前,蒲从云撂下狠话,扭头就走。
自父亲重病以来,他受够了寨子里尔谀我诈的气氛,他决定了,就算现在天塌下来,他也要出去呼吸一下自由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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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临山连绵起伏,蒲从云走走停停,一路向东,风餐露宿了十几日,烦躁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今天艳阳当空,他随兴打了点野味,刚到达位于山坡一角的不起眼小屋时,却意外发现有人躺在床上。
女人……还是个汉女!
蒲从云丢下手中野味,嘴角掠过一抹讥讽。
半年多来,两位亲亲兄长不知费尽心思算计了他多少次,均被他一一躲过,怎么才用过美人计,又在这儿摆上一个?
以为出人意料,就能让他束手就擒吗?好,他倒要瞧瞧,这汉女有什么本事能让他中招!
目光停在床榻上,那女子脸蛋朝里,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借着天窗透进的亮光,即使看不清面容,他也能感觉到这是个花样年华的青春少女。
见少女佯作不知,久久不肯起身,蒲从云耐心用尽,走前几步「?」地一拳捶上床头。
「晌午过了还装睡,妳以为自己是猪啊?」想欲擒故纵?也不看看对像是谁!
「啊……什么?」床上女子一惊,猛地翻身弹起,嘴里含混不清,彷佛还没睡醒。
装得还真像!
蒲从云站直身子,准备迎接下面的场面。
身为苗家三公子,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他猜这少女一见是他,必定忸怩作态,引他上钩。
通常愚蠢的人都喜欢自欺欺人,就不知眼前这女人笨到哪种程度,也好,他现在心情不错,当看看戏消遣吧。
然而,他戏谑的目光忽然顿住,那少女瞪大眼珠看了他片刻,又歪着脑袋倒回枕头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蒲从云不明白,难道她假戏真做睡昏了头,根本没认出他是谁?
「……哪来的苗人……我准是在做梦……」只听少女闭着眼睛咕哝。
蒲从云看着少女又要睡着,忍不住敲着床板不耐地大叫。「喂,妳醒醒,别装睡了!」
少女迷糊地睁开眼睛,瞪着蒲从云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所见所闻并非幻觉,连忙惊叫着一骨碌坐起。
「啊……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瞧见少女面色惊惧却已清醒,蒲从云不屑地哼声。「睡在我的地盘上,妳会不知道我是谁?」
「这是……你家?」少女闻言,惊讶地问。
蒲从云自然不把她的大惊小怪当一回事,继续冷淡地说:「家不敢说,名下财产倒是真的。」
少女一时愕然,望了蒲从云半晌,尴尬道:「我见这屋里到处是灰,还以为是无主之物,没想到……」她说着,细致的脸蛋不禁红起。
「妳以为我会相信妳的话?」蒲从云哼了一声,唇角持续勾起。「每年秋季狩猎,我都会来这里住上一阵,现在虽是春天,一定是有人发现我往这边来,故意让妳在这儿等我……」他话音突然顿住,就见这眉目如画的少女,正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
「这位公子,呃……你很了不起吗?需要有人专程在这儿等你?」少女纳闷地问。
「那要看从哪个角度说了。」蒲从云抬抬下巴,笑得讽刺。「对了,听姑娘刚才说话,是不是接下来想告诉我,妳是第一次到苗疆,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是前天刚到的……」
「姑娘,说谎也该有个限度吧?妳看这屋子,到处都是灰,床头上连蜘蛛网都有,像是有人住过两天的样子吗?」蒲从云问,却不以为然。
少女抬眼,瞧见头顶上完整无缺的蜘蛛网……呃,还不止一个,不禁满脸窘愧地低下头。「那天……我好困,看见有床,倒头就睡,还没来得及打扫……」
蒲从云瞥她一眼,嘴角微扬。「好了,看妳年纪小小就受人利用的分上,我不同妳计较。说吧,谁派妳来的,只要妳说出来,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成没有这回事。」
「公子你在说什么?谁受人利用了?」少女听了直皱眉,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瞪大眼睛。「啊,是了,派我来……公子好聪明哦,连我师父交代我的悄悄话,你都知道。」
这么快就认了?嗯,和他从前认识的那些女人不太一样。蒲从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妳师父是哪位?」
是大哥,还是二哥的手下?
来而不往非礼也,知道后,他一定好好修理暗算他的人,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对他轻举妄动!
「我师父是广寒子。」少女微红着脸起身,双脚一边踩着地,一边摸索着自己不知丢哪去的鞋子。
「广寒子?」这是哪路神仙?
「就是玉虚宫的广寒子道长。」见他一头雾水,少女耐心向他解释。
想起来了,蒲从云盯着少女清秀的脸庞,不敢置信地问:「那个名满天下、以法术高强著称的广寒子道长……是妳师父?」
「是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名师不一定出高徒,我的法术其实很烂的。」少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妳师父叫妳来苗寨做什么?」蒲从云不客气地问,连广寒子那种世外高人也想插手苗寨的事,看样子形势不妙啊。
「嗯……苗寨?他只说我道行太浅,不能批准我参加今年的灵力修行,叫我往南走……不过,他老人家并没有向我提到苗寨啊……」少女侧着小脸,明显可见狐疑。
听到这样的回答,蒲从云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气闷。
看这少女身材瘦小,眼底还闪着稚气,广寒子竟派出这样的女弟子插手苗疆事务,是太过自信,还是根本不将苗人放在眼里?
「相见即是有缘,既然妳初到苗疆,这样吧,由我做东,请妳到处玩玩,顺便看看我们苗人的风俗民情……」他一边说,一边盘算着。
「谢谢,我在这里住了两天,已经很打扰公子了,怎好意思再麻烦你一次?」话是这么说,少女脸上却笑盈盈的。
「姑娘要走?」蒲从云微讶,看她一眼,忽然道:「妳应该知道吧,我叫蒲从云,我爹是蒲鹰翼。」
「呃……我叫卓葶。」少女不明白他为何把他爹的名字也挂在嘴边,只好礼貌地回答。
「卓?果然是汉姓……」蒲从云锁住少女的身形,若有所指地说:「你们汉人常常喜欢做些高深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就不知卓姑娘是不是也是如此?」
卓葶一愣,而后笑了。「汉人也好,苗人也罢,该有的七情六欲一样不少,做事我想应该也没什么不同吧。」不过别人既然不欢迎,她还是识趣些好,当下掩嘴轻咳道:「公子,你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当真要走?不管她是谁派来的,都应该急于讨好他,而不是躲他才对。
见卓葶头也不回的走远,他心中奇怪。
第二章
到了晚上,蒲从云刚整理好房子,就发现门外有人。
他走过去猛地拉开房门,见屋外的月光水银般泻了一地,光亮中映出一个踟蹰在门前的少女。
「啊……吵到你了?」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少女惊愕地抬头,随后讨好似的地冲他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才怪!
武断地觉得少女下午离开是欲擒故纵,蒲从云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他若有所思看了少女片刻,直到她不好意思低下头,才沉声道:「妳不是说有事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他口气不善,卓葶脸上的表情更尴尬。「这里荒山野地的,不是山就是树,我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绕回来了……」
「真是人地生疏,而不是别的吗?」蒲从云意有所指地打断她的话,目光不经意扫过屋外黑漆漆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