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在办公室中等着筠庭的到来,他想听听她怎么说,无论解释得如何差劲,他都打算接受——只要她说得出口。
很傻是不?他也知道,但是他就是不肯轻易放弃,不愿相信他真的看错了人,坚持了这么久的事,一旦要承认自己其实错了,需要的何止是勇气而已?所以,就算只有渺茫的希望,他仍选择继续坚持下去。
一直以来,就有一份恐惧潜藏在心底,但他总是努力忽略,不敢正视它的存在,因为他已赌上了一切,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事业、他所有的一切,他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一旦他得知自己确实错了,那——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那足以颠覆他的狂涛骇浪,那股致命的伤害!
然而,他仅余的一丝期待,却在筠庭一个上午的芳踪杳茫下,化为无尽伤心的泡沫,消失在绝望的河里。
仅余的一股执着,教他撑着身心俱疲的躯体,继续苦候下去。可,偏偏他等到的却是一通残酷的电话,同时粉碎了他所有的痴傻执着,将他打入无边的炼狱。
“嗨,老同学,别来无恙。”
“是你?”赵毅翔厌恶地蹙起眉,言语中充分流露出不耐。
“哎哟!”柯绍朋虚假地怪叫了两声,“有点风度嘛,可别成了人家的手下败将,就连绝佳的风度也一并丧失啰!”
赵毅翔不为所动,冷冷地轻扯唇角,反唇相讥道:“我的风度是用在‘人’身上的,你看过有人对一只包藏祸心的畜生讲风度吗?”
“你!”赵毅翔的话激怒了他,但,他很快压下了熊熊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的冷笑,“没关系,你可以逞口舌之快,反正——你就快笑不出来了。”
“什么意思?”心弦倏地紧绷,赵毅翔听见自己森寒的声音如是说着。
能引起他的紧张,柯绍朋显得很得意:“怎么,你也会紧张害怕?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贵公司近来大张旗鼓、紧密筹划的企划资料全在我手上,你岂不是要气得吐血了?”
“什么?”他倒抽了口冷气,不敢置信地低喃。她真的做了、真的做了……
“看开点啊!赵总经理。”柯绍朋邪气地笑着,“我还有一件更刺激有趣的事想和你分享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点他深信不疑。“敬谢不敏,我没兴趣。”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冷静一下,思考柯绍朋话中的真实性,没心思和他周旋。
“就算和莫筠庭有关,你也没兴趣?”
在挂电话前,他及时听到这句话,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颤,他迟疑地停住欲挂电话动作。
“严格说起来,你还应该喊我一声前辈,至少,我比你早一步尝到莫筠庭。”柯绍朋邪气地笑了笑,“我在猜,你可能没碰过莫筠庭吧?老实说,那股销魂忘我的滋味,至今我还陶醉不已,当初将她送给你,我还着实孤枕难眠了好一阵子……”
“闭上你的脏嘴!”赵毅翔狂怒地大吼,紧紧握拳的手,几乎快将手中的听筒握碎!
对筠庭,赵毅翔是绝对地尊重,在他眼中,她一直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孩,从不曾对她有过逾矩的行为,否则这会儿柯绍朋的谎言就不攻自破,而柯绍朋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颠倒黑白,捏造出这种恶毒的谎言。
“哟,火气更大。不是我在说你,赵总经理,我忍痛割爱,照理说,你应该向我道声谢才对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向来习惯凌驾在我之上,捡了我的破鞋还真是委屈你了,也难怪你……”
“柯、绍、朋!”赵毅翔压抑着澎湃的怒潮,咬牙一字字迸出,“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你敢再说一个字有关筠庭的是非.我保证要你付出代价!”
“哈!要付出代价的是谁还不知道呢!”柯绍朋狞笑着,“你可真宝贝莫筠庭,难不成你还真当莫筠庭是纯洁无瑕的好女孩?可笑,她要真爱你,就不会一再地出卖你了,搞不好,我在她心中的分量还比你重要呢!只要我手指一勾,担保她立刻一脚踹开你,重投我的怀抱。”他竭尽所能地抨击道,有现成的机会可以打击赵毅翔,不善加利用、发挥到极致,好像有点太对不起自己了。
第一次,赵毅翔发现他有杀人的冲动!深深地吸气、再吸气,然后他选择了较文明且温和的做法,“轻轻”地挂断电话。
不!不能受柯绍朋那番下流话的影响,要相信筠庭、相信筠庭!然而,他的心好痛、好痛,像遭到剧烈的撕扯,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无力地仰后靠着椅背,再一次尝到锥心刺骨的痛楚。
好半晌,他抱着残存的勇气,拨了通电话到企划部,在得知那宗并购开发的所有资料全在筠庭手中时,一颗心完全凉透!
“该死!”他发泄地一拳击向办公桌,而后痛苦地抱着头,任锥心的悔恨重重撕扯着他已支离破碎的心。
此刻,他已无法不去承认——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一塌糊涂!这根本是一桩有预谋的计划,而他居然傻得到现在才看清,蠢呐!
夹带着满心的创痛与悲愤,他沉痛地低呼出声,不断在心底自问着:这就是我的命吗?注定衷心所爱的女人,没有一个肯真心待我,莫非,我赵毅翔就这么不值得人去爱?为何一段深情的付出,永远只能换来满心抹不去的疼?
回答他的,却是一室的沉寂。
第十章
瞧瞧镜中的她,一张脸白得像鬼,一双眼肿得像核桃似的,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这是筠庭为自己想的第三十七个借口。
唉!她幽幽叹了口气。承认吧,那三十七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其实只是因为自己的怯懦,没有胆子面对赵毅翔。
她没有逃避的权利,再如何艰难,她都必须去见赵毅翔一面,无论他是冷酷无情地指责她也好,尖锐嘲讽地羞辱她也罢,这是她欠他的,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坚持躲在家中逃避一切?
她掏出粉盒,轻扫娥眉,淡淡的薄妆掩去了她的苍白,却仍掩不住惹人怜惜的柔弱。
确定档案夹中的资料已整理齐全后,她拿着它走出家门,直奔翔源企业。
到了公司,她将所有的文案资料全交给企划部经理,并告知他要注意企划部中一名叫陈建民的新进员工,那是她由柯绍朋口中套出,并结合他的反应所得出的结果。
然后,她来到了总经理室。
看了看手中的表,三点四十五分,是晚了点,不过,谁在乎呢?
她苦笑了一下,终究还是得面对这种情况。谁能明白此刻她心境的凄苦?曾有的深情缠绵,面对揭露出的残忍真相,所剩的只是冷眼相望与无情的对立。
甩甩头,抛掉自哀自怜的凄迷心境,抬手轻敲了几下门板。
“请进。”里头传来他疲累的声调,她鼓起勇气开门走了进去。他正撑着头,背着门口,看也不看来人便道,“如果没有比天塌下来或地崩裂了还严重的事,那就不用向我报告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资料放下,人可以走了。”
“包括我吗?”筠庭幽幽然开口。
赵毅翔倏地惊跳起来,转身震愕地瞪视着她。
筠庭无声一叹,取出她拟好的辞职信放在桌前,“这是我想呈递的资料,我走了。”
“等等!”赵毅翔唤住正欲转身的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轻轻地,她笑了,笑得好悲楚、好心酸:“你肯听吗?”
他强迫自己忽略她的苍白荏弱所带给他的揪心感觉,故作强硬地拿起那封辞职信,冷讽道:“这算什么?做贼心虚?还是引咎辞职?”
筠庭咬着唇,无尽祈怜地望着他:“你明知道的,毅翔,不要曲解我。”
“曲解?”他冷冷一笑,“我有吗?”
“毅翔!”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解释些什么,至少,不该背负她没有犯的罪名,“你误会了……”
“误会?呵,好凑巧的误会!”他寒声讥讽。
“不是的,我昨天其实……我没有!”
他无动于衷:“事到如今,你还想解释什么?事实已经这么明白地摆在眼前,再美、再动听的说词,在这种时刻我只觉得好笑!曾经,我是那么义无反顾地对你推心置腹、全无保留,可是你回报我的又是什么?伤害和背叛,这对我而言是一辈子的屈辱,你明不明白?而你居然还要我相信你?莫筠庭!你够狠!你几乎毁了我了,难道还不能放过我?是不是一定要我死在你手里你才甘心?”
筠庭骇然退了一步,写满惊痛的眸子震撼地望着他,惨白的小脸没有半丝血色。
她从未想过会带给他这么深的伤害,他的话,让她心头揪得好紧、好痛!
望着她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楚楚娇躯,竟又让他莫名地升起曾有的怜惜和心疼。“该死!”他懊恼地重重捶着桌子,忍着想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当过一次傻瓜,够了!我不会让同一个女人耍我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