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就是。”她没好气地回答。
“你心情不好吗?”对方的语调好无辜,接着又补充,“我是曹若婕。”
筠庭闻言放软了语调:“若婕,有事吗?”这叫明知故问。
曹若婕是业务部的成员,同时也是业务经理刘震奇的未婚妻,筠庭曾与她有过公事方面的接触,私底下相处的情形也很融洽。这会儿她打电话来,除了询问她不假旷职的原因外,不做第二联想。
“是震奇要我打电话问你怎么没来上班,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他想清你下午回公司上班,有几个刻不容缓的Case还等着你处理。”
上班?噢,不!她都还没作好心理准备,教她如何去面对赵毅翔?
“不、不!我不去。”她惊慌失措地回绝。
“筠庭?”曹若婕困惑不解地轻喊,“你不舒服吗?”
“啊?噢,对、对!”她察觉自己的失态,慌忙掩饰,“可能有点小感冒。”
“喔!原来是这样。”曹若婕相信了她的说词,关怀地问,“好点了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嗯,是……好多了。”她含糊地回答,悄悄吐了吐舌,心虚得要命。
“那,你是不是可以——呃,下午能来上班吗?”曹若婕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虽说要你抱病上班不太人道,可是——”
筠庭纳闷地皱起眉:“为什么非要我去上班不可?赵——呃,总经理呢?他不可能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吧?”
“说到总经理,筠庭,你知道吗?”曹若婕神秘兮兮又兴致高昂地说,“真的好巧,他今天也没来公司耶,听说他从未有过无故旷职的纪录,你也知道,他做起事来就像拼命三郎一样,生活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像今天这样一句话都没交代就不来公司的情形,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喔!”接着,她半开玩笑地道,“你们还真有默契,竟然不约而同地跷班,可怜的是震奇,手忙脚乱,忙得团团转。”
他也没去上班,他居然也没去上班……为什么?难道她真有那个能耐影响他?
筠庭内心纷纷乱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筠庭、筠庭!”曹若婕略为焦急地喊着另一端沉寂的筠庭,“你有在听我说吗?”
“听到了。”筠庭打起精神,强自镇定地打趣道,“不就是你心疼未婚夫太累,要我回公司分摊他沉重的工作。”
“筠庭,”曹若婕又羞又恼地嗔道,“你敢取笑我?!”
“不敢,你曹大小姐是刘经理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哪敢造次啊!”
“没关系,你尽量消遣我好丁,只要你下午能来上班,我不介意你寻我开心。”
“哇,好伟大的爱情喔!”筠庭大惊小怪地嚷嚷,“为了刘经理,你还真是‘牺牲重大’,小女子我在感动之余,又岂能狠心拒绝你的要求?所以,我就是病人膏肓也得抱病去上班,成全你对刘经理的一片痴心。”
曹若婕被糗得一脸酡红,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夸张!不理你了啦。”她看了看表,“你快准备一下,待会记得来上班。”任务圆满达成,该功成身退了。道了声再见,她挂上电话。
而筠庭则对着嘟嘟作响的电话咕哝:“过河拆桥。”
* * *
一个下午就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这期间,赵毅翔依然不曾出现,当然,她也不曾接到他交代行踪的电话。
望着依旧沉寂的电话,她怅然若失地轻叹,再度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文案中。
然而,三天又过去了,赵毅翔依然不知去向,徒惹筠庭一颗心低落怅惘。
她开始为他挂心,究竟他只是单纯地逃避她,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一凛,浑身掠过一阵轻颤,心莫名慌乱起来。
不、不!他不能、千万不能发生什么事!
筠庭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对他的在乎程度,早已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她关心他,噢,天,她居然在为他担忧牵挂!
叩,叩!
平稳有礼的敲门声轻轻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然后她看见刘震奇朝她走来。
“有事吗?刘经理。”
“嗯,这有一份待阅的签呈和一件工地的预算表,需要总经理立刻阅览,可否请你送去给他?”
筠庭迟疑了一下,一头雾水地接过档案夹:“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呀!”
“你不知道?”刘震奇有些许惊愕,但又立刻掩饰。
奇怪了,莫筠庭是他的秘书,总经理却没将自己的行踪告诉她,反而公司内较重要的干部却无一不知!
赵毅翔这三天一直待在家中,公司的重要决策和文件都是电话联络,或请人送到他家,可是莫筠庭居然一点都不知情,那……她这个秘书是混假的呀?
但他并未将自己的疑惑显示出来,只若无其事地说:“他在家里。”
“喔!”筠庭困窘地应了声。虽然得知他安好的消息让她平复了忐忑不安的心,但赵毅翔如此刻意地逃避她、疏离她,却令她沉入更深的悲怜与哀戚中。
“快去吧!”他善解人意地忽略她脸上那抹不自然的尴尬。
“啊?不,我……”她回过神来,无措地道,“可不可以请公司里专门送文件的员工送去,我……我手边的事还没处理完。”他不想见她的意图已十分明显,她又何苦白讨没趣!
谁都知道这个理由有多薄弱,但刘震奇无意道破。“没关系的,反正再半个小时就下班了,这些事可以搁到明天再做,但是这些文件很重要,交代那些员工去不太妥当,所以还是麻烦你了。”
她能怎么办?唉,既然逃不过,只有认了吧!
“好吧,我去。”她硬着头皮应允。
第七章
赵毅翔背靠床沿,曲膝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不言不语,目光晦涩地盯着前方,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有深深刻着痛楚的憔悴容颜,和布满血丝的双眼泄漏出他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筠庭那番字字尖锐、句句残酷的言语一遍又一遍回荡耳际,每想一遍就伤他一次心,而今绞痛不已的心已是鲜血淋漓、支离破碎了。
他早知道的,一旦付出感情,随之而来的伤害和打击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得了的,他又不是没受过教训,为何偏偏就是看不透、放不开,一再放任自己深陷感情的泥淖苦受煎熬?
只能说他活该吧!谁教他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却仍执迷不悟地往万劫不复的痛苦里跳。
赵毅翔啊赵毅翔,你真是蠢得可以!
他悲凉地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是该仰天大笑的,笑自己的痴、自己的傻,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真情成空的悲哀……
是上天恶劣的玩笑吗?为什么总是在他为一个人付出真情后,才又让他尝到情伤的刺骨锥心?为什么他所扮演的总是那个自作多情的可笑角色?难道他所付出的一片深情都注定得不到一分一毫的回报?
琬凝是,筠庭亦然。
是谁说的?无情何生斯世,有情能累此生。若早知如此,他情愿无情,情愿一生平淡,不识爱情滋味。
他心灰意冷地闭上眼,自心底深处发出一声叹息。
叩、叩!
伴随着他的叹息声,敲门声也同时在寂静的房内响起。
噢,天——
他无声地低吟,心烦意乱地将脸埋进膝间,无奈的语调几近哀求:“妈!拜托你别管我好不好?我心里很乱,什么也不想谈,等我平静下来,我保证将你想知道的一切告诉你,行吗?”
也许是知子莫若母吧!他的一言一行,任何一个轻微的情绪反应都逃不过赵夫人的法眼,自然也将他近来的消沉低落尽收眼底,对母亲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关爱询问,他根本就无心应付,索性躲在房中来个充耳不问、相应不理。
门外,筠庭进退维谷,询问的目光望向身侧的赵夫人,后者回以她无奈的苦笑,拍拍她的肩,小声道:“你要多保重了,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这时候和他谈公事——唉,不智之举。”留给筠庭自求多福的一眼后,她转身下楼。
望着紧闭的门扉,筠庭退却了。
本来她可以不用见他的,方才在楼下,她大可以将手中的文件交给赵夫人便转身走人,但她突然强烈地思念他,渴望见他,想知道他为何不来上班,想知道他好不好;另—方面,她却又害怕见他,怕面对他时无可避免的困窘气氛,更怕在他眼中看到冷漠与疏离……
矛盾的情绪在心中不断煎熬着她,最后,她仍是任想见他的渴望凌越于一切之上。
瞧瞧,她是将自己陷于怎样的两难境地啊!
深吸一口气,她再度抬手敲了一下门板,不容自己有任何退缩的机会,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扭开门把,鼓起勇气踏入房内——虽然此刻她有股想拔腿落荒而逃的冲动。
“妈——”赵毅翔不胜愁苦地叫道,抬头望向门口,当目光与筠庭的在空中交会时,所有的话皆冻结在唇边,呆然凝望着此刻应该绝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娉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