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深深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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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睡意犹浓的声音,显示她还在梦寐之间。

  他靠近她,提高音量:“贪睡鬼,起床了。”

  “喝——”若谨终于醒来,一睁眼,却被眼前的影像吓了一跳。他黝黑的肌肤融于昏暗光线里,偏偏在这一团晦暗中嵌了双灿亮亮的眼,让初醒的若谨以为看到了不该出现的“灵魂”。

  “啊——”若谨因受惊而移动了身子,导致她的额头和他的鼻子相碰,冲撞的力量使他直挺的鼻梁吃痛。“若谨!你恩将仇报啊,没事跳这么一下做啥?”他捂着发疼的鼻子惨叫。

  “你才吓人一跳,喊这么大声叫魂啊,我又没耳聋。”她也痛得缩回椅子,摸摸受创的额角,哀哀抗议:“好痛,你撞得我好痛!”

  “哪儿?你被撞到哪儿?”他关心的伸出手往她鼻梁探,以为她同自己一样,鼻梁也受了创。

  詹舜中热呼呼的手触上她,粗糙的指尖在她鼻上轻按,未曾与异性如此接近过的若谨霎时觉得脸红耳热,局促挥掉他,低声道:“没事。呃……到家啦,那、那我下车了,今天很谢谢你。”

  背起书包,她匆匆下车。詹舜中望着疾步而去的她喊:“若谨,你的东西没拿。”

  于是,轻盈的身子又折返回来。

  “看过大师级的作品,就把无用徒弟的气球忘了?”顽皮豹造型的气球和炫丽的气球花在他身旁飞舞,詹舜中握在手上,没有递交给她的意思。

  若谨站在他面前,大眼瞪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妹妹,给句赞美如何?”他摸摸她的头,像在捉弄人。

  “很漂亮。”若谨抿抿嘴,有点讨厌他这像在摸小狗的动作。“不过,记得帮我问狄克老师的开课时间。”

  他闻言大笑,朗朗的笑声飞过黑幕,穿过若谨的耳膜。

  “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你很可爱。”而后,他将气球递给她。

  拜托,可爱是用来形容小孩的耶!她已经高三了,谁要这么幼稚的形容词跟自己连在一块儿?她瞪他一眼,闷闷道声再见又跑开。

  “若谨,你又忘了一件事。”他又喊她。

  酝酿怒气的身子再度折回。“又有什么事?”

  “你的幸运环。”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下午若谨回送的编织物,詹舜中摊开她没有拿气球的手掌,慎重的还给她。

  “送出去的东西,不想再收回。”

  那是她可怜的初恋定情物。

  若谨百感交集的将幸运环塞回他的手,张柏纬的脸孔浮上心头,她悲不可抑的想掉泪。为什么她的初恋和失恋竟然划上了等号?

  在留恋与遗忘之间徘徊,在恨与爱之间抉择,若谨的表情闪过千百个犹豫。末了,她摇头道:“詹大哥,如果你不想要,就把它丢了吧。”

  是痛,就该把它忘掉……

  翩翩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詹舜中握着留有若谨余温的幸运环,若有所失的追寻着远去的人影,胸臆间,不可思议回荡着一股心疼的感觉——她痛苦的表情渗进他的灵魂,燃焚了他的心肺。

  他叹了口气,为胸腔间莫名的揪心耿耿于怀。

  回到家,她捻亮灯,安静的公寓显示她的母亲尚未归来。

  又是工作。自从多年前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寂寥的家迎接她放学已成常态,母亲永远有忙不完的事、做不完的工作。她很想向妈妈抱怨,偏偏,母女碰面的机会少得可怜。冰箱上的磁铁吸着一张又一张的留言,她们沟通的管道大多依附在那冷冰冰的铁门上。留言纸方正小巧,无法容纳若谨如涛的奢望,于是,她上她的班,她上她的课,日子就这么一天过一天。如果不是周日或寒暑假还碰得见晏起的母亲,若谨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住在无人旅馆中了。

  小谨:今天店里进新货,会忙得比较晚,先睡,别等妈。

  龙飞凤舞的笔迹。她看它一眼,忿懑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往喉咙直灌,任苦涩的酒滑过舌根至心口发酵。

  哼!进货、结算、盘点、促销……永远有重要的理由迟归,她不懂,她们的生活真窘困到需要她如此卖命工作?

  当年既然拼了命从爸爸那儿争取到她的抚养权,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陪陪她?

  分不清澎湃的怒气起因于母亲的晚归,或源自张柏纬莫名其妙的分手宣言,她干尽手中的啤酒,倒在冰箱前啜泣。

  “小谨,你在干什么?”

  她终于回来了。

  若谨仰头,见盛装的母亲眉头深锁、不以为然的看着她,和地上的啤酒空瓶。

  “妈……我好想你……”

  范文馨蹲下身,抬起女儿泪痕斑斑的脸,吞下意欲脱口的责骂。“怎么哭了?”

  “好久没见到你人。”她撒娇着,偎进母亲的怀里。

  “傻瓜。那也不需要喝酒啊。”

  没有能力给女儿一个正常的家庭,她一直有着一份深深的歉意。

  “妈,你可不可以换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还是忍不住道出奢求。

  “这份工作的薪水颇优渥,恐怕不能……”

  “算了。工作永远比我重要!”

  离开母亲的怀抱,若谨任性的将自己锁进房间。

  “小谨……你开门呀……”范文馨拍打着女儿的房门,忧心忡忡唤她。

  “别理我,去关心你的工作啊!反正我已经长大,没人照顾也死不了。”

  “你怎么这么说,你不知妈有多爱你吗?”

  “不知道!”她猛然拉开房门,含怨的眼似在控诉。

  “小谨……”

  “妈,我感受不到。自从你和爸离婚后,我再也感受不到你的爱了。爸爸选了大姐和小弟,妈挑了我,原以为,剩下我一个人在你身边,你会多注意我一点,多关心我一点点,可是……工作永远摆第一的你,根本把我当机器人养,你以为只要有钱,就能把我养大吗?我也是有思想、有感觉的啊……”

  字字句句控诉着母亲的忽视,却也掀开母亲离婚的痛,蓦然惊觉此点的若谨再也说不下去,她轰然关上门,颓然倒地。

  心,像浇过一桶又一桶的冰水,寒冷得使她丧失思考能力。若谨木然空洞的眼无神的在房间游移,直到,飘至天花板上的两抹艳色攫住了她的目光。

  “我怎么这么坏,对妈妈说出那些话!”

  将詹舜中送她的造型气球从天花板拉下捧入怀里,若谨懊悔自己冲动脱口而出的冷血冷语伤了母亲。妈妈的脸色好苍白好苍白,她一定伤心透了。

  为什么她不能当个体贴的女儿?

  捧着造型气球,詹舜中善意的笑脸浮上心海。他……对一个失魂走在街头的陌生人都能施以援手了,为什么她如此冷血?对自己的至亲——相依为伴的母亲说出那种话……

  自尊心与忏悔在脑海交战,多年的委屈与孝道在胸口挣扎——久久,若谨拭去颊上的泪,打开房门,决定向母亲道歉。

  第二章

  天空卷起千堆雪,一朵又一朵的云层层叠叠揽住日光,爽凉了中台湾的气温。

  一辆计程车停在台中港的一家五星级饭店,詹舜中顶着五分头下了车,皮肤仍是黑亮健康的颜色,眉宇之间褪去了些些斯文,明显添上刚毅。他微微一笑,为即将能见到的人兴奋着。

  一年了。他们已有一年未见,不知她是否还记得他。

  去年四月,他和若谨相识于燠热的高雄,其间,为了帮她送狄克老师的开课资料,以及护送问音与她上台中念书,他们曾见过两次面。

  之后,他就入伍从军,两人隔着中央山脉,她在山这头过她的大学新鲜人生活,他在山的另一头报效国家。然而,国防部放的假期总那么刚好选在若谨考试或参加活动的时间,不然,便是放他不长不短的一天假,让他没有机会与她见上一次面。

  好不容易,军队长官良心发现放了他三天荣誉假;好不容易,若谨这学期刚开学,尚未有考试或社团活动要忙,狄克老师又碰巧下台中负责一场豪门婚宴的场地,将他的得意门生若谨唤来帮忙。他得了消息之后,一放假便从遥远的台东搭车直奔举办婚宴的饭店,希望能偿见人的夙愿。

  奇怪吗?对一个小自己四岁的“妹妹”,他竟有迫不及待想见的欲望!

  自小及长,他总是好管闲事,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性格中流着的是风的血液。因此,通常在拔完刀义助过人后,便“莎哟哪啦”与人互道再见,不会鸡婆到为独方挂心之后如何如何,因为他不是佛祖或菩萨,没伟大到要普渡众生。

  纪若谨是个例外。

  一年前,在五福路“捡”了她之后,那忽嗔忽喜的俏颜,总在夜深人静时翻搅他的心,尤其令他牵挂的,是那一晚送她回家,她临别之际的颦眉忧容,那悲凄的表情,令他揪心挂意至今。虽然,之后两次的碰面,若谨已恢复少女天真无邪的笑颜,但她那一晚彷徨苦涩的愁容,仍像拍岸的海涛时时袭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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