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什么?呵!这年头好学校教出的学生应变能力这么差啊。”
“喂!不要污辱我们学校。”纪若谨凶巴巴的捍卫校誉。
“那麻烦你下次把智商拨点用在日常生活上。”
“哼……”无故被陌生人教训,她觉得委屈极了,加上失恋的打击,纪若谨将闷吭咽下喉咙,难过消极道:“随便你。就算要载我去卖,也无所谓。”
詹舜中注意到她的眼眶又有泛滥的迹象。哎!这年龄的女孩真像碰不得的搪瓷娃娃,由不得人说个几句。他无趣的将精神抽回至驾驶车辆,继续他的高速行驶。
“喂!你真的载我去卖啊?”好不容易止住泪,纪若谨见他又疯狂的飙起车,这才有点慌张起来。
“别怕,我还没无聊到有时间可做坏事。还有,我叫詹舜中,别老没名没姓喊我喂喂喂。”
“詹舜中……詹……”纪若谨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有问题?”
“我有个同班好同学也姓詹。”
“真的?我妹念的学校是道中没错,这么巧,你们居然同班?”
原本只是随便猜猜,因为她那好同学一身白皙的肌肤和他的黑炭皮肤相差之大的,实在难以联想他们会是同一家人,没想到他还真有妹妹也念道中。“你妹叫……”
“詹问音。”
“啊!真不像!”纪若谨脱口而出,有点不能置信竟遇上好友的哥哥。
詹舜中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不像。问音娇嫩得像温室里的玫瑰花,我们怎么可能长得像。”
“的确。”她仔细打量他的五官;黑乱乱的头发、乌漆漆的眼瞳、要笑不笑的嘴型,和问音的确不相似,只有挺直的鼻梁可以勉强看出他们是兄妹。“嗯,问音比你好看多了。”
“谢啦!”不在乎被小妹妹批评,他问道:“你呢?叫什么名字?”
“纪若谨。”
“咦——你们不是正在举行月考,怎么有时间压马路?”他突然问。
“我……今天考完了……”他击中她的痛处,张柏纬便是因为考完试才约她谈分手的。想到她的失恋,纪若谨一张脸又垮下来。
詹舜中以为她是考差了才如此颓丧,于是安慰道:“考坏了下次再努力,别伤心了。待会儿跟我去见狄克老师,看看刚引进台湾的造型气球艺术,包你大开眼界。”
纪若谨虚弱朝他一笑,不作任何解释。反正他是问音的哥哥,应该不致于对她图谋不轨。她放心沉浸于自己的恋殇,直到车行至东港,詹舜中叫唤她时,她才回魂。下了车跟他走进一家餐厅,纪若谨看见许多工作人员忙着布置像是结婚会场的餐厅,她狐疑朝詹舜中一睨。哪有什么造型气球艺术?
“喜宴的主人是狄克老师的朋友,他特地请老师南下,以造型气球布置婚礼会场。我之前在学校的社团跟老师学过几招,所以今天也来支援。”
说穿了原来他是来打工的。纪若谨才想问他不是学生吗,怎么一天到晚跑东跑西的忙赚钱,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拉了手往前跑。
“嗨,老师,我来了。”詹舜中停下来跟一个中年男子打招呼。
“舜中,你迟到了。”狄克老师淡淡说了一句,然后指示道:“你先帮忙灌氦气,我和杉亚要开始架骨架了。”
转眼之际,几个工作人员又开始忙碌起来。纪若谨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一颗颗颜色鲜艳的气球正从詹舜中的手里成形,有人忙着绑球口,有人将灌好的气球按着设计图制作成各式各样的造型气球,也有人爬上爬下的在婚宴会场架起铝架拱门。她什么都不会,却被他们快乐又严肃的工作气氛感染得也想加入布置的行列。
“若谨,来帮我看一下正不正。”不知何时,詹舜中离开了氦气瓶,拿了组梅花型的气球准备固定到墙上。
她蹦蹦跳跳从新娘造型气球旁奔到詹舜中这儿,仔细的观察他手上的中型梅花,然后兴奋的说:“嗯,好像有一点歪,再往左偏一些些比较好。”
“这么高兴?我的失误令你愉悦到想笑?”
纪若谨摇摇头,欣羡之情溢于言表。“你们看起来都好专业哦!能帮上一点点忙让我的虚荣心有小小的满足感。”
“专业的是狄克老师他们,我只学了点皮毛,黔驴之技罢了。你若有兴趣,不妨等老师来高雄开课时去学个几招,入点门道。”詹舜中看她对造型气球有兴趣,随口这么建议。
“真的?我也可以学?”
“当然。气球造型是始于美国魔术界和小丑表演,由几位魔术界的资深前辈引进国内才没多久,狄克老师便是其中极力推广的一位先进,老师会定时在北中南开班教授,如果有兴趣,我再帮你留意开课的日期。”
“有有有,有兴趣,我想学造型气球。”纪若谨一向对美术、家政类的科目在行,血液中自是带了不少艺术细胞。詹舜中先前在街头露的那一手,早已搅得她心痒手痒的,如今听得有机会能学它一学,内心狂喜不已。“要等很久吗?可不可以先教我你会的技巧?”
他见她心情起伏,此刻的阳光脸庞和稍早不要命闯红灯的死人脸判若两人,故意取笑她:“咦?奇怪了——”
“奇怪什么?”她不解。
“一个钟头前你不是还酷得像北极的寒冰,怎么一下温度升得比焚化炉还高,现在又没事了?失恋之人的脸色也没你变得快耶。”
她会被他气死!哪壶不开偏提那壶,张柏纬那家伙带给她的伤痛好不容易才稍微忘却些些,他又说这句话来刺人,枉费自己打心底感激他载她来开眼界!
“你管我。”笑颜转怒,纪若谨气得又跑回刚刚的那个角落,转身背对着詹舜中观看他人制做新郎造型的气球。
“呵,又生气?少女的心真像阴晴不定的天气,令人难以捉摸。”
詹舜中在心中的叹了叹。这年龄的孩子只有一个怪字可形容,前一刻还是朋友,下一刻便成仇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考试考坏了,便以为天就快塌下来。他丝毫不知,纪若谨的不快是源于初恋的失败,他无心一句话正巧刺痛了她尚未结痂的伤口……
西方余晖落尽,浅浅深深的黑扣着沿海三路,蔓延成晦暗不明的天色。詹舜中开着他的宝贝爱车轻踏油门,与来时的高速狂飙大相径庭。
纪若谨斜坐在驾驶座旁,倦极的她眼睛紧闭,沉沉进入梦乡。
詹舜中睨她一眼,唇边扬起淡淡的温笑,溶在微笑中的,是兄长式的疼爱。她和问音的个性相差极大,问音藏心事的本领向来无人能及,脸上保持的温度永远低于零度,冰冷得连自家兄弟也不敢亲近;她则相反,情绪上的喜怒哀乐不分时间、不忌场所,全张挂在她小小的脸庞,犹如电玩里的陷阱无法预期,令人目不暇给,难以转睛——
“天啊!这是真的吗?”
粉盖与浅红色的气球串成心型,悬于会场的正上方,由中心点再垂张四条长纱而下,长纱底端衔结了花童造型的气球柱,周围辅以各式各样的造型气球,营造出浪漫梦幻的婚礼。若谨瞧得目眩神迷,俏脸晕成一层淡淡的粉红。
“酷吧。”他帮忙做完收尾的工作,站到她身畔。“狄克老师的设计一级棒,国内鲜有人能出其右,所以婚礼主人才巴巴从台北请老师南下。”
“怎么办?置身这么美的场地,我也好想结婚……”拖长的尾音,掺拌着小女孩的天真梦想。
望进她精灵般的瞳眸,他失笑道:“可以啊,我去把新娘打昏,让你如愿。”
“怎么可以!不要随随便便破坏人家的婚礼。”
“你不是想结婚?”他捉弄她。
“我……哪有……再说……”粉扑扑的脸,杏眼微瞪,秀眉轻蹙,樱唇又张又合的,生气盎然如早春盛开的花朵。
“再说你还小。好吧,那再等个十年,届时若狄克老师还接case,再请他帮你设计婚礼。”
“少诅咒人,我不要那么老才嫁……”
再十年,她就二十八岁了。纪若谨朝他投射杀人的眸光。
完全的直言快语,不忌惮这样的话题是跟男生讨论。呵,同样是高中生,詹舜中认为,她的性情比冷冰冰的妹妹可爱多了。
他旋过方向盘,车子从凯旋路转进和平路,小心驾控着“脾气”不是很好的宝贝车,怕嘈杂的噪音惊醒熟睡的若谨。可能把她当作妹妹疼吧,才会如此小心翼翼。他家的问音一向独立、不需人照顾,害爱心充裕的他无发挥之处。若谨的脾性较之问音,可谓天使与魔鬼之别,天真易处又好拐多了,加上有缘在马路“救”了她,于是不知不觉中,他理所当然的关怀起她。
“若谨,到家了。”车子滑进广州街的某条巷内,他轻声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