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方炽敛起玩世不恭,不羁的眼掠过一丝担忧。“那女孩,看来无意于他……詹可要吃足苦头。”
退却,向来不是他的个性;但抢夺,亦非他血液中漫流的分子。
两年前的夏夜,他们促膝相谈,竞制造型气球,那晚回荡在他们之间的氛围美丽得恍若场梦。若谨的一颦一笑,吸引他所有目光;若谨的亦哀亦喜,牵动他每一条神经,没有预警,倾心爱恋的根芽倏然冲出心房,开满了他全身上下缺乏浪漫的细胞。
但是,他没送上恋慕的花朵,给早已有个他的若谨收容。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害怕他赢不了戴天翔,或是,骄傲的他不愿沦为被选择的其中一个?
爱得不够深?他宁愿这是正确答案。可,两年来,尽管他夙兴夜寐的工作,任忙碌充塞自己的生活,若谨的巧笑倩容,依然盘旋萦绕他的记忆!仿佛上天已注定了他詹舜中再无接纳其他女子的能力,在大陆那片好山好水、美女如云的环境里,他全神贯注的投入工作,拒绝了无数天香国色的青睐,心坎底,只留若谨一个人。
若谨添撒辣粉,见他不动筷,热腾腾的麦完好如初,精心烹配的肉片也没动过的痕迹,一双疑惑的眼倒盯着她看,只好问:“詹大哥,你不吃吗?”
舜中收回视线,低头拌了拌面。“要替你庆祝,怎么不让我荷包大失血?”
她微微一笑,吃了口面,以满足的表情应他。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嗯?”舜中学她,捞起面张口吃下,尝到若谨用表情描说的美味。
“吃辣吗?师傅的汤头配上独门辣粉,更是一绝!”真好喝,待会儿吃完她一定要打包汤头回家。
“不了,我尝原味就好。”望一眼若谨碗中的火红色泽,再与他面前乌黑的汤汁相较,他决定别冒拉肚子的险。
“嘿!胆小鬼。”
“不过一碗面,有那么严重吗?”
“有。”她仍不死心的推荐着美味。“喝口我的版本,包你爱上它。”
面对若谨向自己移近寸许的碗,舜中只好伸手舀了匙辣汤。
推荐得逞,她抿唇浅笑,不忘问:“好喝吧?”
舜中朝她点点头,却埋首猛喝他的原味牛肉汤。若谨惋惜的看着他的反应,嗟叹自己再度失败:“为什么?我认识的人都吃不了辣。”
“若谨——”这叫辣?舜中以为他尝到了地狱炼火。
“好吧。我承认,老师傅的辣粉全高雄只有我敢尝。”若谨引颈朝炉火前的老师傅眨眨眼,笑靥如花。“可詹大哥不能否认,面真的好吃极了。”
“你哦,我才知道,原来你跟顽皮豹同姓。”
“你啊,这才明白,我不是每次都那么倒霉的被低气压笼罩。”
久别重逢,无须叙旧,他们便熟得像老朋友。若谨喜欢这样的感觉,虽不常碰面,但彼此的情谊未因时间、空间而消失,嗯……就像家人,纵使隔了许久不见面,根深柢固的亲情总会让他们在第一时间熟络起来。
“听问音说你被公司长期派驻对岸,大陆好玩吗?”两人用完正餐,若谨手中捧杯乌梅汁,兴致盎然的问他。
“不知道,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出去玩。”
“可惜了那片好山好水。不过,听说大陆妹妹又漂亮又温柔,詹大哥应该有艳遇可以分享吧?”
“顽皮鬼。”舜中伸手触了触她的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我都大学毕业了,有什么限制级的事不能听?”
“没有限制级。我很纯洁的。”真是,那么急着将他推销出门。若谨的话令舜中心里颇不是味道。
“嘿咩,纯洁到让一拖拉库的人暗恋哦。”她想起方才在楼梯间的那几名女服务生。
“暗恋?谁?”心跳漏了几拍,舜中凝视着若谨,为她的答案紧张。
“好几个啊。刚刚在饭店看到好多女生眼睛黏上你呀。”
失望的叹息缓缓由口中吐出,舜中暗笑自己,在那一刹那间,居然作起白日梦。“她们看的不是我。鹏飞与方炽的外貌远胜于我,我这型的和女性杀手向来沾不上边。”
“不不不!”若谨猛摇头,道出听来的仰慕:“有人说你又高又稳重,看起来很有安全感,是白马王子的典型。”
“我很黑。”舜中指他的肤色吐嘈。
“黑才健康,表示有保护女生的实力,所以更吸引人嘛。”
“你这样觉得?”吸引的对象若不是她,并无任何意义,舜中盯着若谨,内心流过一道希望。“你认为我吸引人?”
“当然。你是我大哥耶,谁敢说你没有魅力?”若谨冲他一笑,维护自家人的心态一目了然。“你非常、非常的吸引女生。”
“谢谢——”暗示,刺探,然后挫败。舜中发觉他正低能的耍着暗恋的手段,而且效果差得很。意兴阑珊应完若谨,他索性改变话题:“你去饭店谈什么事?”
“饭店想和工作室签长期约,去谈合作条件。”提起造型气球,她的脸便神采飞扬。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感染到若谨的喜悦,舜中唇角衔笑,郁结稍霁。“工作室才成立,有这样的成绩,很不容易哦。”
“不是啦。”若谨向他解释:“工作室今年寒假就成立了,其间陆陆续续接了一些场子做,饭店这案子,算之前那些累的果。我没那么厉害,一开始就得人家大饭店青睐。说起来,还得感谢狄克老师,若非这两年他北部的case接不完,没时间下南部,才轮不到我在高雄出头哩!”
“谦虚。”
“你才是。问音说你一退伍,便被甫继承家业的学弟网罗进‘意志’,帮他在争斗不休的家族企业中,稳住大陆分厂的骚乱,被称为张氏的三巨头之一。啧,之厉害的,从刚刚见面到现在,你居然提都不提,才谦虚哩!”
他那惜字如金的妹妹向若谨提及他?然后,吝啬的对自己提及若谨的任何消息?舜中对问音反常的行径纳闷,他闪了闪神,才说:“念大学前,鹏飞一直住在美国,所以对大陆那方面的法令及民情风俗较不能适应,我进公司,不过帮他处理他不愿涉足的部分,总公司纷乱的情况,还是靠他自己解决,所谓的三巨头之一,不过是我沾了鹏飞的光罢了。”
“可是,问音说,你原打算退伍后自己创业,你学生时代打那么多工、存那么多钱,不都是为圆创业的梦?”
舜中并未回答她,他反问:“问音连这些都跟你说?”
“有些她说的,有些我自个儿问的。”
“真的?”她问起自己!不管出于何种心态,舜中仍是高兴,他眼眸烁烁,闪亮着幸福的光芒,“若谨,你那么关心我?”
“当然喽。詹大哥不也关心我?”
说来诉去,仍是兄长二字连系彼此的关系。舜中开始生气——气自己拙于言词,也气自己为何不干脆表明心迹。
“詹大哥,你怎么了?”若谨见他久久不应,黑亮的脸似罩了层霜,立体的五官微微扭曲,不禁担心问:“我说错什么吗?”
“没。”至今才明白,暗恋的滋味有多苦。若谨就坐在他身畔,可是,她的心却不在他身上,仿佛水中的浮月,就算触着了,也是幻影。舜中简直要怨恨起自己,为何不在四年前初见面时便展开追求,机会似光阴,一旦错失了,就再也追不回。
“那……为何摆张扑克脸?”吓死人,认识那么久从没见詹大哥脸色如此惨灰。
“多心。”掩饰的念了她一句,他起身到柜台前结帐,回避了若谨的疑问。
“别急着结帐,我想打包回家——”
“好啊。还以为你体恤我赚钱辛苦,所以替我省钱,没上豪华餐厅庆祝,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想把整间店打包回去。”
“乱讲。我只是想带包汤头回家下面,冤枉人。”
“甭解释了,小心鼻子变长。”
“我……你……那是……”若谨没想到詹大哥会这么说,她一时口吃起来。
“哈——”
正当她的脸开始胀红,詹大哥的低笑声自头顶传来,若谨才发觉被亏了。“好啊,你作弄我!”
“走吧。”付完帐,接过老板娘包好的汤头,舜中含笑领头走出小店。
夜凉如水,月的港都,稀奇的吹来一阵凉风。舜中细心的让若谨走在内侧,路旁不知名的植物,传来浓烈香味。他手上提着热汤,不知何故,心头也热烘烘的。
“到了。”若谨止住步伐,停在她那辆破铜烂铁前。
“你开这辆车?”很难想像,娟秀的若谨开这么一辆二手货车。
“便宜又好用,不行吗?”她瞟他一眼,捍卫爱车。
舜中对她的敏感失笑。“不,它让我想起我的第一部车。”
“还好。我以为你会像我妈,担忧我的技术。”若谨开启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然后问:“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