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凝视着这个突然来到自己身边的丫头,思考着些什么,终于,她轻声道:
“歌儿,你知道吗,我并不想做一辈子青楼女子。”
如歌点头。
风细细将她的手更加握紧些,道:“所以,你帮我好吗?”
“……?”
风细细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微笑如春风中的梨花:
“帮助我,坐进品花楼排行榜的前三甲!”
*** ***
品花楼大堂。
在最显眼处高高悬挂一张纯金打造的大榜,金光灿灿,吸引着每个进入的客人住足仰望。
这就是品花楼的绝色名花排行榜。
从上往下依次是品花楼当月最受欢迎十大名花的坐次。
这会儿还不到迎客的时候,只有身着红色衣裳的如歌,在金榜下,仰着脑袋,边看边赞叹!
精彩!
绝妙!
如歌猜测究竟是个怎样的天才想出的这个好主意。
世上的人都有种奇妙的心理。越是众人追捧的名花,越是想摘下来赏一赏,更何况在品花楼这种名满天下的青楼里,能够位列三甲,就当然有了睥睨群芳的地位,谁不想一睹芳容。所以,每次品花楼绝色名花榜的榜首姑娘的价码都是高得让人目瞪口呆。
并且,在排行榜的刺激下,和排行名次带来的利益驱动下,各位姑娘也拼了命的出尽百宝,争奇斗艳,谁也不敢怠慢分毫。(因为排行榜的坐次可是每月一变哦,稍有不甚便可能连降几名,甚至掉下榜来。)
姑娘们在竞争中自然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上榜名花们的水准自然越来越水涨船高,客人们自然越来越趋之若骛,品花楼的生意自然越来越好!
“棒极了!天才!”
如歌赞不绝口,脑袋瓜子都快点到地上了。
“你这丫头在做什么?”
花大娘从偏厅出来就看见如歌一个人在呆呆地傻笑。
“花大娘好!”如歌转身对她行礼,然后接着端详金榜,询问道,“大娘,是谁想出来做这张排行榜的?”
“大老板。”
“大老板?!”如歌眼睛一亮,扯住大娘的袖子,连声问,“大老板究竟是谁啊,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肯说?”
花大娘出神地仰望金榜,半晌才道:“不是不肯说,而是不知道。”
“啊?这么神秘?”如歌很失望。
“或许,”花大娘沉思道,“只有蔷薇姑娘晓得是谁吧。”
如歌知道蔷薇姑娘,她是品花楼的总管。但是蔷薇姑娘也很少露面,她只远远的见过她一次,只瞧见了侧面,看不大清楚,却也觉得风姿挺秀如竹,气质清高,与众花不同。
“蔷薇姑娘会不会实际上就是品花楼的老板呢?”如歌大胆猜测。
花大娘摇头道:“不象。”
“为什么?”
“因为……”花大娘忽然惊醒过来,伸手在如歌脑袋上用力弹去,“你个死丫头,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恨恨瞪如歌一眼,转身要走。奇怪了,她怎么不知不觉跟个小丫头说起这些。
如歌急忙又扯住她的袖子:“大娘,别走,我还有话想问您呢!”
“没空儿!”
“大娘最好了……”如歌软声央求。
花大娘深吸一口气,终究硬不下心肠。
“说吧。”
如歌满脸堆笑:“请问大娘,这绝色名花排行榜的名次,具体是怎么排出来的?”
“姿色、服务和人气。”
“哦……”如歌恍然大悟,拍手道,“有道理,有道理……不过,不对呀……”她有了新的疑问。
“哪里不对?”
“所谓各花入各眼,我们小姐本月排行第七,但是她的容貌并不比排行第五的紫蜻蜓姑娘逊色啊,甚至我觉得她比排行第三的幽兰姑娘还漂亮些呢,燕肥环瘦,谁更美貌的标准怕是很难判断吧;再说到服务,排行第四的凤凰姑娘动辄对客人破口大骂、语言尖刻难听,怎么也不该排到我们小姐上面啊?”
花大娘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当下最流行野蛮泼辣的调调,凤凰这样的小野猫偏偏对上了很多客人的胃口,不服都不行。”
“啊?这样?”
原来每个行业都要紧紧把握住流行的脉搏啊。
“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花大娘赞许地看着她,“姿色和服务的优劣很难公正地评判,所以这张榜主要依据的是人气。”
“人气?”
“对。而且这个人气不仅仅指谁的客人多,更重要是看客人身份地位的高低。就象曲悠悠,她能坐上第六的位子,是因为一个月前刘尚书看上了她才窜得这么快。明白了吗?”
如歌眨眨眼,展开笑容。
原来如此!
看来要帮助风细细打进三甲,只靠装扮得出众些是不够的,必须要找到有分量的客人才是捷径!
下一个问题——
到哪里去找有分量的客人呢?
如歌开始头痛。
*** ***
正是初一。
刚入夜。
品花楼却暗暗涌动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风阁。
如歌细心地为风细细拢上面纱,好奇地问道:“小姐,你觉不觉得最近几天有点不太对劲?”
风细细绝美的容貌被烟雾似的白纱遮住,如梦如幻,显得神秘而诱人。她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漫不经心道:“每个月都是如此,凡到初一十五,楼里的很多姑娘和她们的丫头都会变得象贼一样,四处偷听偷看,想打探出别人的方法。”
如歌更加好奇:“方法?什么方法?”
“自然是吸引男人的方法。”风细细瞟她一眼,见她仍是不太明白的样子,便耐心解释道,“你来楼里时间尚短,怪不得很多事你不晓得。品花楼每逢初一十五,客人是最多最集中的时候,也是姑娘们展示自己容貌、才情最好的时机。只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做到引人注目,身价和名气会有很大的提升,如果再能趁此良机吸引到一两位身份崇高的客人,就可以飞上枝头,傲笑群芳了。”
如歌恍然大悟:“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所以各位姑娘都想知道别人做什么装扮,是否比自己更出色,想尽一切办法,要在今晚压倒众花,钓得最炙手可热的客人!”那么,她应该就不用再烦心如何找来有分量的客人来抬高风细细的地位了吧。
太好了!
她松下一口气。
可是——
“怎样才能吸引到男人呢?”
她虚心求教。
风细细苦笑:“这就是最困难的地方。”
如歌竖起耳朵,认真去听。
“男人心,海底针,真的是很难琢磨。”
叹息声悠悠传来……
咦?这句话一般是用来说女人的呀,男人也是这样吗?
“每个客人喜欢的口味都不一样,有喜欢娇羞些的,有喜欢放荡些的,有喜欢冷漠些的……但是,你每次出场却只能做一种打扮,就好象赌博押宝一样,运气好就压上了,运气不好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好客人被其他姑娘抢走。”
“那怎么办?”
“也只有赌了。”
风细细忽然一笑:“不过,要赌也不能毫无准备地去赌,我做了些功课。”
“……?”
“今晚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客人,应该是——”
如歌睁大眼睛,等她继续。
风细细轻抚自己白纱下如烟如雾的美丽面庞,低声道:
“——天下无刀城的少主,刀、无、暇。”
刀无暇?
只听名字就让人觉得一定是个精彩的人物。
风细细沉吟道:“素闻刀无暇品行高尚,应该不会喜欢眼视媚行的女子,但是一味的高贵矜持,又怕他见得多了不再希奇。所以,我今天这身装扮,歌儿你看是否合适?”
如歌打量风细细。
她一袭软绸白裳,配清透白纱,发髻高挽,简约无华,只斜插一根羊脂白玉钗,风姿绰约,如朝雾中的清丽仙子。
“小姐,你真是美得让人惊叹!”如歌赞美道,接着,又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要用白纱把脸遮住呢?”
风细细讥笑她:“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生性很贱,越是朦朦胧胧令他看不清你的容貌,他就越想看。我想,这刀无暇应该也不例外。”
是吗?男人生性很贱?!
如歌震撼中,说不出话。
然而,这会子她忽然也觉得风细细的面容在白纱笼罩下,象雾中芍药,若隐若现,又是美丽,又是逗人想一探究竟,真真勾人心魄!
风细细见如歌痴痴地望着自己,心中不禁得意,拍拍她的脑袋,道:
“时间不早,咱们该出场了。”
“是。”如歌应道,突然,她又有个疑问,脱口而出:
“小姐,为什么每到初一十五客人就会特别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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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楼大堂正中有一方青竹搭成的阁台。
青竹为栏,幔帘轻垂,古雅香炉,袅袅沁静之香,竟似能压倒满楼的酒菜之气,让人的心因之明亮起来。
一张青竹琴案。
一张古琴。
白衣男子长身而坐,静然抚琴。
琴声淙淙。
如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鹅卵石在闪闪发光,仿佛每一个石子都有它小小的欢乐、小小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