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
他蓦地震动,似是记起何事,跟着惊喘了声,原是拥住她的双臂猛地将她推开一小段距离,让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的眸。
「你——」厚实的胸膛急剧起伏,他玄目中异辉乱窜,「你晓得自己有身孕,还跟着我跳下壁崖?!」抓住她巧肩的大掌颤了颤,他五官绷得死紧,掠过明显的惊惧。
这女人非得这么折磨他才开心快活吗?!
「你、你你你——」好样的!他已被恼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发火的炯目怒瞪住她。
然而,姑娘总是柔能克刚的,他火他的,她清容迳自淡笑,道:「我喜爱你,善棠。」
他猛地一愣,没料及要接她这一记「狠招」,他不确定耳中听到什么,只明白,那字语绝对美丽。
「你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她菱唇上的浅弧末变,轻语,缓而清晰——
「我喜爱你。正因为是你,才让我兴起想和一个人在一块儿的冲动,善棠……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若非是你,我不能想像我喜爱上一个人的模样……」不再一切缘随潮浪,她要这与他之间的情缘长长久久,在彼此心中。
「阿女!」凤善棠吼了声,终是回神过来,他双臂一揽,再次拥紧她。
他在颤抖,不可抑制地颤抖,强而有力的心音亦震撼了她。
他的气息灼浓,一下下拂动着她的雪白发丝,她亦轻颤起来,听见他沙嗄嗓音,紧扣她心扉——
「我再也、再也不会任由你从身旁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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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夏季尾声,北洋上的小岛早闻出丝丝凉意,再过些时候,和爽的风里将渐渐挟来北方的气味,较之南洋的湿润温暖,小岛这儿的冬一向提前到来。
「海苍号」收帆下锚,静静泊在这处秘密岛屿已一段时候。
干完霞美列屿这笔「大买卖」,为沿海百姓与远洋商船除去一个天大祸害外,也在倭寇的地盘上顺手牵走了不少好货,做下这一票黑吃黑,墨色大船确实值得好好休养一番。
而这会子,不仅是底舱、下舱、主舱房全整理得干干净净,连几根桅杆、木梯、船身和巨舵也洗刷过又上油保养,还把甲板也清理得油亮油亮,灿烂霞红映在上头,还给折出反光。
此际,光亮甲板上,众家汉子不知把什么东西团团围住,一圈又是一圈的,几个在身长上吃了亏的甚至甘受「胯下之辱」,硬是矮着身子往底下钻,怎么也得挤到核心去才甘心似的。
「哇啊~~好粗的一根哪!」赞叹声从圈子的中心往外扩散。
另一个粗声里夹带着外显的炫耀。「咱大魁的玩意儿,不粗成吗?!」
再一个粗嗓,嘿嘿笑着,「大魁老哥,不是一根啦,是一条,好粗的一条,还弯弯的,真是雄纠纠、气昂昂,美得让姑娘家瞧了都得流口水,心儿怦怦跳。」
「可不是吗?!这一整条飞得老高挂在那儿,还分别插在软软的两团里,跟真的没两样,还会变色,啧啧啧,了不起啊!」
「真的假的?这么神气!喂,前头好心点儿让些位置吧,哪有这么一抢位就占了两、三个时辰,兄弟是这么当的吗?」可惜没谁理会这位在外围跳来跳去、又钻不进去的仁兄。
「拜托,俺喊你一声爹都不成吗?让点儿缝给俺瞧瞧呀!」
「别硬是挤过来啊,刀疤熊!」
「哎哎哎,娘的!哪个龟儿子踩着老子脚板啦?!」
圈子里有些紊乱,你推我挤的,好些个伸长脖颈,好些个只露出一个大臀在外招摇,又好些个连挤也挤不进。凤善棠刚下一艘中翼轻船,身形俐落地跃上墨船甲板,映入眼底的便是这出景象。
以为底下的汉子又聚众开赌起来,可听那传出来的阵阵惊叹声,他浓眉挑了挑,直到听见姑娘家的冰嗓由里边核心处轻柔泛开——
「好了,总算大功告成,你喜欢吗?」
大魁的粗嗓再次爆出,像是虎目都含泪般的感激,「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霍大姑娘,你手真巧,把咱儿这玩意儿弄得那么美,呜呜呜,太喜欢啦!」
冰嗓似有浅笑。「你喜欢就好。下一个轮到谁了?」那雪容不经意地扬起,恰巧对住一双微眯的峻瞳,芳心怦然。
这会儿,霍玄女才发觉,围成圈的众家汉子突然间静得像群乖娃娃,全是因自家主爷从天而降——呃……是不知打哪儿冒出来,脸色呃……有些黑,方颚和嘴角的线条呃……有些绷,然后眼尖的人还瞧见了,他额角两边的青筋正慢慢浮现中。
凤善棠危险的目光移向坐在她面前的大魁汉子,盯住刚黥纹上他左胸肌块的图样,那图尚在吃色中,但在霞光映照下,已折射出七彩,是一弯浮在云朵里的虹桥。
见到主爷那张臭脸,大魁颈后一凉,厚唇扯了扯,嘿嘿地胡笑——
「棠、棠少,别猛盯着咱儿胸膛看,咱、咱儿脸皮薄,很不好意思耶。」
凤善棠双目又是眯紧,众家汉子见他右腿略动,尚不及待他抬起踹谁,眨眼间,甲板上的大小汉子跑个精光,好几个直接跃到海里,反正底下停着二十来架快翼,可以往海路逃窜,而一条由桅杆垂挂而下的粗船绳,甚至还一口气教八人给拽住,往岸上飞荡而去。
凤善棠沉着脸收回视线,再次调回霍玄女脸上,后者仍沉静瞅着他,菱唇上的弯弧从适才见到他后,就没再拉平过。
他弯身将她打横抱起,迈着沉稳的步伐下了木梯,往里边的主舱房走去。
他用肩膀顶开门,再用脚跟将舱门踢上,然后把怀里的姑娘往方桌上一放,双手略带野蛮地撑在她两侧,峻容凑近,和她的雾眸对瞪起来。
霍玄女柔荑缓缓抚上他英俊又刚硬的脸庞,柔声道:「下巴又长出青髭啦。」那粗犷胡髭轻扎着她的掌心,她不知何时喜爱上这种刺刺的感觉。唉。
凤善棠双目瞬也不瞬,硬教自己别这么就心软了。
这女人,明就怀着近四个月的身孕,不好好躺在榻上养身子,偏三不五时要同那群家伙混在一块儿,之前,还曾被他在海上逮个正着,因她那时正驾着小翼和舵子较量速度。
而此番,他带着几名手下离开小岛去布署一些事,和北洋上另一股势力接触,顺便祭出一张假的凤氏藏宝图吊足对方胃口,才离开三天,她又不安分了,竟然帮那群家伙纹身染彩,还一个按一个照轮?!这三天时间,也不知教她完成了几幅纹图!
「说,替他们纹身,是谁的主意?」他灼息喷在她雪肤上。
霍玄女颊微红,仍沉静地道:「我呀。是我求他们让我纹身的。」「求」字还特别加重音。
凤善棠眸底的火焰陡地一窜,表情闷闷的瞪着她。
再开口时,他忍不住磨牙,艰涩又气闷地道——
「我得拿条件同你换,你才好不甘心地答应,他们倒好,一个个给你……给你求了来!」好恼、好恨又好酸啊~~
霍玄女忆起和他那一年的相遇,嘴边的笑忽地渲染开来,雪容添上春色,白发粉颜,真个美不胜收。
她软软一叹。「那是我喜欢的玩意儿啊。」
「我明儿个教人取来猪皮,你高兴怎么纹就怎么纹,爱怎么绣就怎么绣。」说着,他重重啄吻她的小嘴一记。
霍玄女脸更赭了,却摇了摇头。「猪皮毕竟是死物,黥纹起来感觉不一样的,而且染彩时也没法吃色漂亮,不好。」
他要是答应让她那双软软小手在其他汉子的裸肤上摸过来又摸过去,那他「凤善棠」三个字立马倒过来写。
眉峰打了好几个结,太阳穴促跳,他唇刚掀,她却快上他半着,那冰嗓柔若春水,眉眼秋波——
「善棠,我好想你,你不在,晚上我冷,都没人给我暖脚丫子,我想着你,好想你,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我我——」没料到她表达思念的方式如此直接,凤善棠怔了怔,峻颊也热热的,而满腔的幽怨和恼恨不知教谁一下子给踹到海里去了。
他咧嘴,笑得不太英俊,反倒有点傻。
「你、你这么想我啊?我我……我也……其实我也很、很……」很牵挂你、很在意你、很喜爱你。他脸爆红,说不下去了,忽然将她用力拥进怀里,脸埋在她馨香雪软的发丝里,薄唇贴在她秀耳旁,低喃:「阿女、阿女……」
他连声叠唤,深刻意味尽藏其中。
霍玄女与他心意相通,胸口为他唤声中的激切与热情震动,感情浓处,两人都不想出声,只交颈相拥着。
她感觉到他大掌缓缓爱抚着她的纤背,然后移到腰身,跟着在她微隆的肚腹上温柔徘徊着,听得他低语——
「再过两日,我们启程回中原大陆,这儿夏季过后就越来越冷,我要你在温暖的地方产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