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的武功,不配我出刀。」
「是吗?」她天生爱动下爱静,小时候常偷学隔壁镖师的功夫,但真正得名师王之铁指点,研习上乘武学,却不过三、四年时间,天资再好,也此不上从小苦练的左丹菊。
「我劝你识相点,乖乖的去向夏姑娘赔不是。」
清清冷笑。「你爱拍大美人的马屁,那是你家的事。不过,既然你主动向我挑战,我会奉陪到底,今日,你非出刀不可!」当即双手齐伸,抓向左丹菊胸膛,所用的正是王之铁教她的第一套功夫:十八路擒拿手。
两只手掌在颤动间变化无穷,游移里神鬼莫测,或勾、或锁、或拿、或击,更可借力使力,运用得十分纯熟巧妙,左丹菊居然不得不使出全副精神应付著,心里更信了她是有本事「欺负」夏银秋。
两条人影在穿掠交舞,飞展旋闪,数十招,弹指而过。
清清没有占著上风,然而,一出生就注定是江湖人的左丹菊竟也未能将她制伏!
在左丹菊而言,对付一个年未二十的女子,竟要花费这么大的劲儿,依然胜负未分,简直是不可思议,这对一向自负的他来说,已算是失败。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她的师父是谁?」
他不知道清清实际上已汗透重衣,左丹菊的内力比她强,打出来的掌风带著澎湃有力的内劲,对敌经验又比她丰富得多,十八路擒拿手再厉害也破解不了他动作上的无懈可击。
於是,清清不能不以险招求胜。
一连串的掌影出自左丹菊的双臂分合中,强击的锐风如刀,清清顺势腾空而起,落在荷花池畔的栏杆上,凝聚全力再次暴扑而上,大有与敌人一决胜负之势。
左丹菊不料她来势如此凌厉,不及细想,双掌乎伸,鼓足平生之力,「砰」的四掌相接,霎时,清清如断线的纸鸢般平飞出去,眼看就要落入湖心……
左丹菊「啊」了一声,正有悔意……这里是总舵啊!
忽然,一条人影如流星赶月,在清清将要落水之际抄起她身子,登萍渡水,飞越过湖面,那身轻功,教左丹菊大开眼界,待看清楚,却是「冷面秀士」王之铁。
「帮主!」左丹菊忙上前拜见,第一次见到王之铁有冷厉肃杀的表情,心中「突」的一跳,而且,不只王之铁,几乎所有的重要干部全到齐了,他爹左乾坤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王之铁削锐又生硬的问道:「左舵主,你有几个儿子?」
左乾坤沉痛的道:「三个。」忽然单膝跪地,「帮王,老朽代不肖子向你请罪!」他心知帮主问他有几个儿子,那是起了杀机。有子三人,不虞断了後嗣。
王之铁瞧著怀中昏迷的妻子一眼,冷哼一声,快步回「卧龙轩」为清清运功疗伤,暂时无暇他顾。
「爹,这是怎么回事?」左丹菊忙扶起他爹,冷不防左乾坤却给了他一巴掌。「爹……」
「逆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帮主夫人痛下杀手,你有九条命也不够帮主杀!」左乾坤气冲斗牛,恨他以下犯上,闯了大祸。
「帮主夫人?」左丹菊失声道:「我不知道,她说她叫郭清清……」
「帮主夫人郭清清,谁不知道?」左乾坤暴吼。
「我——」左丹菊无言以对,慌乱问,遥望「咏春亭」内的俏佳人,以手捧心,似乎不胜惊慌之至,左丹菊便不忍供出实情。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况且夏银秋并未出言求他出头。
「我问你,你是怎么跟帮主夫人打起来的?」左乾坤抱著一线希望问道:「是你先挑衅?还是夫人……」若是郭清清先向他儿子挑战,那就有了一线生机,帮主不能不留情。
「是我先向夫人挑衅的,我不知道她就是帮主夫人。」左丹菊坦承不讳,不屑找替死鬼。
左乾坤又想教训儿子,这时,亟欲收买人心的左护法夏居正站出来居中协调,意味深长的道:「两位先别急,帮主夫人或许只是一时昏厥过去,并无大碍,毕竟,她可是我们帮主一手调教出来的高徒,并非寻常女子。」
「原来她的武功是帮主教的。」左丹菊喃喃道:「可是,我那—掌那么重,几乎用了全力……」
夏居正微微一笑。「名师出高徒,总不会一掌就丧命。」
左乾坤皱眉道:「帮主和夫人原来是师徒?」他脾气火爆、正直,生平最痛恶违背礼教之事。
夏居正显得尴尬的说:「是啊!」哎呀呀,有这么一个不正经的帮主,他亦深感羞愧哩!
雷恒一豁然大笑。「没想到大男人也会道听途说,不求真相。帮主夫人分明是帮王的表妹,由姑母作主为两人订下亲事,这早已不是秘密,而做丈夫的指点一下妻子的武功,有何不妥呢?」
左乾坤马上落下心中的大石。「原来如此,那就没错了。老夫在家里,也常与拙荆切磋武艺。」
夏居正没好气的瞪了雷恒一一眼,这臭小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机缘巧合救过老帮主一命,便封为右护法,跟他平起平坐,却不时与他唱反调,真个不识时务!
雷恒一才不鸟他,当他是一只虚张声势的老孔雀。
左乾坤在几位分舵主的指点下,带著儿子亲往「卧龙轩」请罪去了。
临行前,左丹菊以一种悲壮的心情望向「咏春亭」,俏佳人已芳踪渺然。
※※※
卧龙轩,修竹劲挺,浓绿之中有一座七楹长楼的主建筑,东边的假山中构筑有石室、石桥和小院,在小天地中给人以无尽之感,郭清清初来乍到,最感趣味的便是假山里的小世界。
王之铁在假山的石室中为她运功疗伤,等清清一醒来,便担心的问道:「清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清清摸摸胸口,不闷了,笑得傻傻的说:「应该没事吧!铁哥,那个左丹菊比我厉害多了,会不会你教的功夫不管用啊?」
「我要宰了左丹菊,竟敢对你下重手!」
「你在生气?」
「我在狂怒。」他加强语气,紧紧搂著她。「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你功力不够,居然敢跟他拚内力,你想死吗?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小女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究竟置丈夫於何地?」
「呸、呸、呸!我才不会死呢!」她轻拂他的面颊。「好啦,算我对不起你,下次我会小心。」
「你还想有下次?」他冷声道。
「有人向我挑战,我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吧!」她暗示丈夫要讲理。
「左丹菊居然主动向你挑战?很好,杀之无悔。」
「铁哥,你为什么要杀他?」她讶然的问。
「清清,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至亲,对我而言,再也没有人比你更重要,谁敢伤你一根毫发,我都不会饶他!」王之铁神气森然,又缓缓的道:「而且,他伤你不轻,身为『天龙帮』的属下,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是公然在向我挑衅。」
「铁哥,你对我情深义重,著实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清清抬起头,眼睛闪亮著。「我求你饶了左丹菊这一回吧!其实,他并不清楚我的身分,只是受人挑拨、利用,一时冲动之下才……唉,男人有时挺没大脑的,容易被美色左右。我想,他如今已在後悔了吧!」
「他究竟受何人挑唆?」
「他说我欺负夏银秋,要我去向她赔罪,我不肯,他才跟我动起手来。真好笑,谁会去欺负夏大美女?我看,左丹菊也是一个色不迷人人自迷的傻瓜蛋!」她嘻嘻一笑。
「都差点没命了,你还笑?」他双眉一揽。
「有铁哥在,我怎会没命呢?」
「现在才想到拍马屁,太晚了,跟人动手时怎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他哼著鼻子说:「左乾坤是出了名的铁胆傲骨,铮铮好汉,想不到继承衣钵的长子竟禁不起三言两语的挑唆便鲁莽行事,虎父犬子,可叹!可叹!」
「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况且,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铁哥宽大为怀,就饶他一次,让他记取教训便是。」清清沉吟一下,又道:「你初登帮主宝座,合该威、德并用,赏左乾坤的面子,使他成为你的忠仆。」
「我不愿你受委屈,也不想太便宜左丹菊。」
「铁哥,吓吓他也就够了嘛!」她有些虚弱地在他怀中低语,毕竟刚受伤,一下子说太多话有点吃不消。
王之铁极不甘愿,他生来性子冷,多少千娇百媚的女人他全不看在眼里,只有清清值得他将她捧在手心里揉,爱她、疼她一生一世,谁伤了她,都会令他嗜血地想报复!想不到,清清居然替左丹菊求情。
「铁哥……」
「你伤刚好,必须调养几天。睡吧!省点力,今晚的晚宴,你非出席不可。」
他将她横抱起来,一走出假山,便有人来报:「左乾坤领著儿子前来领罪。」他置之不理,将清清抱回卧房里睡,拿内伤药给她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