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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岚风了然于心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亵渎了大体老师?」看著心虚的男同学霎时间炸红的脸,他面色凛然道:「你以为死人都没有感觉,可以随便开玩笑吗?还不快向大体老师道歉!」

  男同学马上乖乖地低头忏悔祷告。说也奇怪,那只手臂居然就放开了,掉在解剖台上。所有的同学顿时全都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股诡谲不安的气氛已经弥漫整个解剖室。

  「开始吧!」杜岚风沉重地说。「你们现在的老师不是我,是『他们』。」

  站在生与死的两端,这群未来的准医生和这些往生者之间存在著如此奇特的师生关系——

  杜岚风手上的刀无声地游走。「这是肌肤,血管,神经……」人体血淋淋的构造和书本上的知识结合,一点一滴进入医学系学生的脑海。「这是肌腱,这是肌肉,这是骨骼……」原来,大体老师才是解剖学最珍贵的教材。

  从一具完整的身体,到破碎支解,以迥然不同以往的方式,认识人体的构造。杜岚风要求学生们思考血管分布的脉络,追溯神经传导支配的路径,推判肌肉收缩与舒张所牵动的部位……

  「大家应该赞叹上帝的鬼斧神工,竟在体内藏了一个如此奥妙的小宇宙——」此刻的「法医王」以前所未有的谦卑姿态说。「感谢大体老师的奉献,让你们有实际操作和体认的机会,这是一份得来不易的恩惠!他们愿意承受千百刀的试验,只盼你们将来不在病人身上错划一刀——」

  齐涓鹃眼瞳闪烁著惶惶不安的光芒,怀著敬畏的心,手持冰冷尖锐的手术刀,在那只手划下刀痕……

  杜岚风似乎很喜欢找涓鹃的麻烦。「找到血管神经了吗?和书上图谱一不一样?」他特别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谢谢老师的『关心』。」她佯装无动于衷,努力对照课本的说明,费力地找寻那条血管神经。可是,握著手术刀的手却颤抖不已,严重暴露她的无助。

  杜岚风犀利的目光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毕竟要他们亲眼目睹一具完整的身体被支解,的确需要相当大的勇气。更何况他们都还只是一群年纪轻轻的学生,想必这会是令他们感到极为震惊的残酷光景。

  「解剖课除了让你们明白人体结构的奥妙之外,更重要的是希望你们这群医学生,能懂得牺牲奉献的情怀。」杜岚风深刻的五官,布满巨大的痛苦。「希望同学能够好好认真思索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涓鹃困惑地看著眼前散乱的肌肉和组织,曾经它是活生生的存在,就像自己现在的身体一样……如今,它却一无所有。

  涓鹃开始对生存的意义产生怀疑……

  呛鼻的福尔马林气味让她近乎窒息,望著他们宁静安详的面容,仿佛以往的沧桑已云淡风清,什么都不剩了……她感到自己的思绪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形体有限,意念无穷。」在这堂课要结束的时候,说出极耐人寻味的话。「借由解剖课,盼望你们日后行医的时候,握刀的手将不再颤抖。」

  下课钟响了。

  折磨——终于结束了。

  齐涓鹃面如槁灰,她极力地试著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等到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立刻跑进厕所大吐特吐。

  那一整天,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要一走入餐厅看到肉就想吐……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她仍然虚弱不堪,但一想到自己还要面对杜岚风,好胜的她仍旧坚持要戴上那副刚强的面具,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无能。

  她面不改色地上了车。她原本还以为会和往常一样有场口舌之战。没想到,他居然比她更沉默,明亮的眸子里仿佛藏著深沉的意念。

  回到杜宅时,山口菜子满面笑容地迎接他们。可是,涓鹃发现自己无法再伪装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面色发白、双唇颤抖地说:「我吃不下饭,我……人不舒服,我想先睡觉……」她征求菜子的同意。

  山口菜子露出担心的表情,但依然善解人意地点头微笑道:「那你先睡,饿了再下来……」

  二话不说,涓鹃三步并作两步奔跑上楼。她再没有任何心思去理会楼下两人的想法,因为她忙著冲进厕所,朝著马桶再度把恶心感全数吐出来;但是因为她一整天未曾进食,胃早已经清空,吐出来的也只有酸苦的胃液而已。

  她的四肢全都使不出力来。上过解剖课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全身脏透了,仿佛布满了细菌一般;她手忙脚乱地用刷子猛刷自己的肌肤,用极烫的热水淋身,接著又把浴缸刷干净,跳进去泡澡。

  身心俱疲的她,现在只渴望能够倒头就睡,然后忘掉那一具具恐怖的尸体……她头疼欲裂地从浴缸爬起来,披上一件大浴巾,往床上一倒……

  「你还好吗?」山口菜子望著杜岚风那张惨白的面容问。

  「你说呢?」阳刚的面孔上留有僵硬的笑痕。

  这么多年来的相依为命,两人的默契早已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了。山口菜子心知肚明道:「涓鹃不吃晚餐,看样子你也要缺席了,就只剩我一个人独享大餐喽——」

  「对不起。」杜岚风充满愧疚地看向菜子。

  「没关系。」她路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鼓励性的吻。

  杜岚风失魂落魄地旋身上楼。

  ● ○ ● ○ ● ○ ● ○ ● ○ ● ○ ●

  寒星点点的夜,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

  在开著灯的房间里,涓鹃醒了,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怎么也睡不著。她大眼圆睁地望著天花板,陷入沉思……不行,她命令自己不能「回想」那令人害怕的解剖过程,否则她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她看看闹钟,发现现在才清晨两点。她沮丧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起明天要交的一大堆报告还没写,她沮丧地捂住脸,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产生逃避的冲动。

  但是如果明天她交不出报告,她「优等生」的形象铁定不保……尤其全班同学都把她当成竞争对象,希望她摔下来,跌得惨重。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压力好大。

  怕归怕,但她还是得要面对人体图谱。肚子早就在闹空城计的她,肠胃咕噜咕噜叫,她知道自己应该吃点东西,培养体力才对,可是她就是完全丧失食欲!

  她虚弱地爬起来,连穿件衣服都提不起力气。现在她最在乎的是那完全没有头绪的报告。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在班上出糗!

  她将身上的大浴巾披好,心里盘算著该去哪里找写报告所迫切需要的各种医学资料……对了!杜岚风的书房!那里绝对是一座完备的医学宝库。

  虽然她怕黑怕得要死,可是为了明天要交的报告,她不得不蹑手蹑脚地跨出房门。走道上可爱的鱼形艺术灯散发著晕黄的光芒,充满了温暖的气氛。

  她不断地自我壮胆、说服自己,不过是上个楼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到了书房,再赶快按下电灯开关就好了。

  为了避免吵醒他们,她动作轻得恍若古代神出鬼没的忍者,她轻如猫足地踏脚爬上楼梯。

  书房在阁楼转角处,楼上玄关没有开灯,因此显得特别暗,她只能靠著从房间透出的微弱亮光辨别方向。

  自从上楼后,杜岚风便独自一人在书房喝酒,听到轻微的声响后,原本迷醉的双眼蓦地发亮。

  有人影晃动!难道是小偷?

  那偷偷摸摸的姿态,除了窃贼还会是谁?

  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那个身影,庞大的身躯顺势压住小偷往后倒。齐涓鹃的后脑勺硬生生地撞击地面,惹来一阵剧烈疼痛!

  「大胆!」他咆哮怒斥。「竟敢闯空门,偷东西——」

  突然间一阵女人身上的幽香扑鼻而来,他一阵晕眩。

  他壮硕的身体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不断大口呼吸,结果一阵阵呛鼻的酒气袭来,令她不禁皱起眉头。

  「是我……」她痛得呻吟,双手捂住后脑。

  是涓鹃?他的手不经意拂过她赤裸的粉肩,惹得她鸡皮疙瘩冒起。

  没想到两人竟在三更半夜里撞个正著?

  「你怎么会半夜过来?」他的惊讶不亚于她。他试图靠意志力让自己清醒些,避免说话语无伦次。

  「你喝酒了?」她错愕地问。

  「有撞伤吗?」他答非所问,本能地赶紧拉她起来检查后脑。谁知若隐若现的娇胴映入他的瞳眸。「你……」他欲言又止。

  「这……」在昏头转向中她羞涩的赶快拉紧浴巾,想把自己包得紧些,可是修长的美腿还是暴露在外,她拼命地掩藏,搞得要站要坐都不是。「我担心……明天的报告,所以想来书房找,以为你们早都睡了……所以就觉得……穿不穿衣服……都不要紧……」她结结巴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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