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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衣虽然每日都会与夫婿来请安问好,可一直不敢多话,只是静静的在一旁观察,听人说老太爷自祖上起便在河上讨生活,几代後开始成立漕帮,到了他这代才真正将漕帮发扬光大。

  年轻时翟募景大江南北的奔波,跟随属下一起押运,他磊落爽快的个性很快便拢了不少生意,当然绝大部分还是得归功於他做生意的手腕,三年前他将漕运上的事务全交子孙子後,便赋闲在家。

  「怎么没瞧见红儿?」翟募景问道。

  「昨儿个她砸了蜂窝,现在在房里思过。」翟玄领回答。

  翟募景微笑。「这事我听说了,这小妮子将来若不是个混世魔王,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姑娘……」

  瞧著丈夫的脸色不甚开朗,艳衣接道:「或许是个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翟募景与翟玄领同时望向她,怱地,翟老爷子笑了起来,「女中豪杰,哈……或许、或许……」

  「我只望她贤淑贞静,女中豪杰便不用了,咱们这儿又不是武打馆。」虽是对着老爷子说话,可艳衣清楚丈夫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相公说得是。」艳衣垂下眼。「是妾身说话不经大脑,贤淑贞静才是女子该有,更遑论举止得宜、知书达礼,将来说不准还能进宫选圮,那时也算光耀门楣。

  翟玄领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嘴角扯了下,他不敢相信她会在这时抬杠。

  翟募景因她的话而笑,眸子闪了下。「进宫倒是不用,依她的性子,说不准没两天咱们就被满门抄斩了。」

  艳衣想说什么,不过最後还是闭口没提。

  三人又闲聊几句後,翟募景问道:「前几天收到白帖,梅繇民的丧礼在今天吧!」

  「是,孙儿等会儿就要过去。」

  翟募景沉默了下,而後叹气道:「你就代我上炷香吧!」

  「孙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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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捻清香,翟玄领恭敬地拜了三下,一旁的奴婢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香,将之插在香炉内。

  四周哭喊叫唤声不断,奠堂上摆著许多供果、纸钱及香烛,翟玄领听得身旁的六弟呢哺了几句话。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有生当有死,一路好走,梅老。」翟启誉拜了几拜。

  家属哭叫的声音让他不自觉拉了拉耳朵,而後在丫鬟的带领下坐到一旁。

  「我这人最怕这种场合了,生离死别的.」同桌的毛达复在两人坐下後出声说道,他身材中等,颧骨外突,年纪三十有八,为扬劲船队的帮主。

  「其实梅老被这病也折腾得够久了,人去了也好,少些痛苦。」洪通海压低著声音,他是个头大脸方的中年男子,也是船帮主。

  「也是、也是。」一人长叹口气,摸了摸胡子。

  众人闲聊一阵後,同桌的一人突然道:「对了,听说前些日子翟帮主在岛上捉了一批舟卒。」

  翟玄领笑答。「说来也巧,我正巧与六弟经过那儿,没想就替朝廷尽了份力。」

  翟启誉接著说:「县尉大人本来要加赏我们兄弟,可被我大哥给推辞了。」他突然压低声音。「据船夫所说,他们是因为『主粮吏』拙了他们的口粮,所以才会趁著风雨把船给弄沉了。」

  「这些个纲吏实在是太苛刻了。」另一人摇摇头,私扫口粮一事常有所闻,太宗之时,还曾将扣下乾粮的官吏断下双腕,游河三天才斩首,希望能收警效,可酷吏自古有之,实在不易杜绝。

  「这……船上的东西可都找著了?」毛达复问道。

  「只找回了一部分。」回答的是翟玄领。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後,这些舟卒辛苦运走的岁粮让人给劫了。」翟启誉喝口茶。

  这下同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是谁这么大胆?」洪通海皱眉。

  「杀头的生意有人做。」翟玄领噙苦笑。

  「倒是。」一人摸摸胡子。「这些岁粮可下知值多少呢!」

  就在大夥儿私语之际,翟玄领听见身後传来熟悉的声音。

  「翟帮主,你也来了。」

  「翁丈。」翟玄领自椅子上起身,朝翁敬富点头致礼,他是妻子的远亲,婚礼上也由其代表女方家长。

  「坐、坐。」翁敬富也挤圣桌前,他有著颇为壮硕的身材,肚子鼓胀,一脸福态,双颊上的肉在他笑时高高耸起,就像两座山一般。

  「艳衣还好吗?」他说著,拾手抹了下颈後的汗。

  「很好。」翟玄领微笑以对。

  「我还想著这一、两天带芙兰去看她,你知道,自她嫁了後,小女没个人可说话,整天闷著,足足瘦了一圈呢!」

  听见这话,翟启誉不由得露出笑,翁敬富的女儿翁芙兰原是媒人为大哥选的妻子,可後来不知怎地,艳衣却来找大哥,劝说大哥退婚,更绝的是,大哥後来竟娶了艳衣,这事让翁敬富气了许久,还撂下狠话要与艳衣断绝关系,这话犹言在耳,没想他後来不但参加了婚礼,还高兴地当了主婚人。

  「内人会很高兴的。」翟玄领一派地客气,可眸子却无笑意。

  这时,丧家开始主持仪式,众人起身,断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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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奶奶,黄老板来了。」管家房仕斌站在书房门口通报。

  「请他进来。」艳衣头也没拾地说。

  「黄老板,请。」房仕斌在黄万成跨进门後才跟著进入。

  「少夫人。」黄万成一进来便朝她弯身致礼。

  艳衣拾起头,放下毛笔,瞧著眼前肥胖的男子,他年纪五十上下,方头大耳,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布面光滑,绣著蟾蜍织样。

  「黄爷--」

  「少夫人客气了,您这么叫黄某,黄某听了怪别扭,叫我黄老板便成。」他的头始终低垂著,不敢造次抬眼瞧她。

  「您请坐。」滥衣说道。「下个月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要麻烦您了。」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能为翟府尽些心力是黄某的荣幸。」他呵笑著。

  这时,一名婢女入内奉茶,艳衣等她走出去後才道:「黄老板太客气了,今年就要请您多费心了。」

  「哪里哪里。」黄万成笑得更开心,头都不自主地仰起,不小心便瞥见坐在书桌後的女子,只见她戴著面纱遮住自己眼下的面容。

  黄万成虽觉奇怪,但也不好发问,只当是这位少奶奶在「男女之防」上做得彻底,可他听人说这位少夫人不过是一般女子,并非什么显贵人家的大家闺秀,为何……他明白了!黄万成恍然大悟,大概是嫁入富豪之家後,得端出架子来,摆脱过去的穷酸气息,人说像不像,三分样。

  「老爷子的身子骨还硬朗吧!」黄万成问道。

  「还硬朗。」艳衣动了下面纱,

  今儿个一早冬黎已回去,因此由夏曦为她梳妆打扮,夏曦不若冬黎手巧,绾发时弄疼了她好几次,她又不好自己来,怕伤了夏曦的心,只得忍著让她打理,而为怕面纱落下,夏曦将簪子穿过面纱而後紧紧插入发内,现在这簪子好像快剌破她的头皮了。

  「今年……」滥衣又扯了下面纱,敷在伤口的药似乎和面纱站在一块儿了?「老爷子不想太铺张,只打算请些至亲好友,看些戏班杂要。」

  「明白明白。」黄万成颔首。

  艳衣颔首,端起茶碗欲就口,猛地想起自己脸上的面纱,只得放下,戴这东西真不方便。「至於细目,就请黄老板回去估个价,我们再商量。」

  「这当然。」黄万成点头。

  「场地就在我们自家的後院,黄老板应该很熟悉了,我就不多作说明。」她抬手松了下快弄疯她的梳篦跟簪子。「至於宾客名单……」她以另一只手拿起桌面的册子,朝管家点个头。

  管家立即上前接过,将之转给黄万成。

  「我都列在上头了,还有一些老爷子喜欢吃的菜--」

  「少夫人请放心,黄某知道。」黄万成连忙道。「若这还要夫人提点,那真是失面子了。」

  「您办事,我自然信得过。」她顿了下。「那就不耽误黄老板的工作了,等您估好价,我们再来研究。」

  「是。」黄万成起身。「那黄某就告辞了。」

  「您慢走。」见管家送黄万成出去後,艳衣这才放心地拔下簪子,拿下面纱,顺带将斜插在顶上的梳篦给取下。「舒服多了。」

  「夫人。」一名婢女出现在书房门口。

  「什么?」艳衣反射性地将梳篦插回头上。

  「徐姑娘来了,她要见您。」

  「徐姑娘?」

  「是老爷的朋友--」

  「我想起来了。」艳衣拿起桌上的面纱。「请徐姑娘到亭子稍候,我一会儿就到。」

  「不用了。」一道清润的声音自婢女身後传来。

  徐綉蒂娇俏的脸蛋随即出现在眼前,艳衣眨了下眼,注视少女甜美的脸蛋,若没记错,徐綉蒂应该才满十五,她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隐约透露著馨香,也藏著一股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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