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她立刻止住笑意,继续瞪他。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布巾,将之放回水盆,顺手拧乾後,倾身将布巾放回她的左脸上,动作轻柔。
她抬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别……气了。」她困难地说著。
凝视她的黑眸闪了下,可脸色依旧铁青,不为所动,艳衣拉了下丈夫的手,示意他坐到她身边,
「我真的弄不懂你在想什么--」
她拚命拉扯他的手,打断他的话。
「你到底……」
她更用力的拉扯,整个人往後几乎要倒在床榻上了。
他眉头紧拢的瞪著她,最後终於认命的长叹一声,移至她身侧,才坐定,她便靠向他,右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搂著他的腰。
「别想这样就可以逃避我的怒气。」他握著她的肩,将她稍微拉离自己的胸膛。
当他瞧著她的脸时,忽然整个人沉默下来,脸色僵硬,他拿起湿巾,小心的擦过她的鼻下。
艳衣瞄了眼,发现湿巾上有血,她抬手摸了下鼻子,翟玄领伸手拿起水盆旁的乾布巾压在她的鼻子上。
见他一脸忧心,艳衣低声道:「没……关系……」她忍疼说著。
他不发一语,脸部的线条更显僵硬。
艳衣瞅著他,柔荑轻触他的脸颊,听见他再次喟叹出声,而後拿开布巾,见血没再流後,他才松了口气。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环住她纤瘦的身子,下巴靠在她头顶上,语气满是无奈。
艳衣舒服地长吁口气,经过一天的疲惫,如今能这样偎在丈夫怀中,听著他沉稳的心跳声,就像是天赐的礼物一般。艳衣抚著丈夫的背,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翟玄领揽著她,积压在体内的张力慢慢纡解,可仍不够好,他真想用力的摇晃她,问她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从现在起,我不准你管任何事,一件事都不行。」
她惊讶地仰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所有的事娘会全接回来管,小到红儿,大至爷爷的寿宴、垮台的戏棚--」
「为什--」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可吃苦的却是自己,她疼痛地哀叫一声,她的嘴好痛……
「你这样还想管事吗?」他表情严厉。
「我……呜……」她疼得住了嘴,眼泪颁出眼眶。
「别说话了。」他急忙弄凉湿巾,小心地放回她左脸上,拇指拭去她右颊的泪。
她抽噎地放弃说服他的决心,她现在就像剑客没了剑,文人无笔可写一样,都是有志难伸……对了,她可以写……
翟玄领发现自己被推开,妻子连鞋也没穿的奔跑到坐榻上,起初他还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当他看见她拿起笔时,他在心里呻吟一声,太阳穴开始抽搐。
「够了。」他生气地走到妻子身边,专断地拿走她的笔。
艳衣怒喊一声,又拿了另一只笔。
他再次夺下她的笔,火大的抱起妻子,将她带离坐榻,艳衣气愤地捶打他。「离……太够混……」
「什么太够混?」他疑惑地顿了下,而後突然爽朗而笑。「太过分吗?」
她瞪著他,不甘心地坐回床上。
「从现在起,你除了吃喝睡,什么也不用管。」见她又想说话,他按住她的嘴。「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安分点吗?」他紧皱眉头。
挫折感让她生气地捶著他。「卡误--」
翟玄领猜测她说的是可恶,为了不惹恼她,他只能忍住笑,可听她语意不清地一直说著卡误卡误,终於让他忍不住大笑。
艳衣不知丈夫为何而笑,可她没笨到不明白他是在取笑她,她几乎想放声尖叫,像红儿般的无理取闹,可最後一丝理性阻止了她,她绞著丈夫陶前的衣裳,放任自己哭出声……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怎么?很疼吗?」
丈夫忧心的话语让艳衣停住泪,她摇首。「没……」
「好了,别哭。」他抹去她的泪,神情不安而焦急。
「嗯!」她点头,试著振作自己,相公说的对,她现在这样能管什么事?可她还是难过,好不容易已逐渐上手,现在却变成这样,她吸吸鼻子,寻求安慰的靠回他怀中。
他抱紧她,而後开始对她说大道理,她闭眼听著丈夫低沉的声音,王於内容,因她现在无法说话,屈於下风,所以为免自己听了後生气而闷出内伤,她选择略过,如此一来,他高兴,她也欢喜,滥衣无奈的低叹一声,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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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发呆看书外,艳衣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什么,她现在终於知道天下最痛苦的事莫过於有口难言,有口难吃,望著眼前饱满圆润,粉红色的可口桃子,却根本食不下咽。
冬黎已尽可能将东西切得粉碎,可送人口中时还是难以咀嚼,最後索性将东西全捣成糊,看著黏糊糊的东西真会教人失去胃口。
原以为第一天是最难熬的,没想第二天才是生不如死,她的脸在第二天转变成紫青,破裂的嘴角加上唇内长出的水泡让一切雪上加霜,她的沮丧与疼痛无处可发,只能落泪。
幸好沐文来找她,告诉她府里的事,她才知道昨天公公已决定写休离书,让二娘与亚坤搬出翟府。
「大伯说五哥也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他会给他们母子一笔钱,甚至为他们买个宅院,二娘哭死哭活的不肯出去,大娘抽了她一巴掌,她才安静。」
艳衣惊讶的张大眼,她从没想过婆婆会打人。
「更精采的在後头,大娘反对大伯休掉二娘,说她没泛大错,不能如此草率。」翟沐文摇摇头。「有时我真弄不懂大娘,做什么不让二姨娘出府算了,大伯也没说要亏待他们,还要送宅院,也算仁至义尽了吧!每回都是他们俩把大夥儿搞得鸡犬不宁,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算了?」
艳衣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和五哥当然还在府里。」沐文叹口气;「连三婶都开口说不赞成休掉二姨娘,大伯还能怎么办?你也知他最听三婶的话了。」
艳衣深思著,听著沭文继续说著。「有时我真弄不清大伯他们在想什么……」她双手托颊,更正道:「不对,该说大伯的做法很容易理解,可大娘与三婶……唉……真是莫名其妙,我问我娘她知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我娘只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这是什么话,我还小吗?我看连她自个儿也不知道,才拿这些不著边际的话唬弄我。」
沐文瞄了她一眼。「大嫂,你的脸真惨。」
她无奈地点点头,这话已不知多少人对她说过了,今早丈夫瞧见她的脸时,眉头都皱在一块儿,向老爷子请安时,他惊讶地盯了她的脸许久,还摇头说:「治临都几岁的人了,还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真是……」
紧接著向公婆请安时,她能感觉公公在瞧著她时有些坐立难安,婆婆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掩住嘴角,艳衣彷佛瞧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而後她注意列公公与丈夫之间的气氛很僵硬,两人几乎是互瞪著对方,她很想问丈夫怎么回事,可她无法说话,想到这儿,她就沮丧得想踢东西。
「不过换个角度想,你这样也能好好休息,不会有烦人的事来烦你。」翟沐文说著。
话虽如此,可有口不能言,再加上脸上不断的抽痛,让她根本无心享受这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沮丧的过了两天後,艳衣停止自怜,开始振作精神,自小到大,她面对过饥荒、看过死亡--包括她的亲身父母、养父母,她一个人撑起抚育弟妹的责任,与难缠的客人周旋,从来没有事情能难倒她,现在她只是脸肿得像鬼妖,嘴巴痛得不能讲话罢了,没必要在房里哭哭啼啼的。
一振作起来後,她便到乐天食肆去找她以前当「厨司」时的搭档--尤二娘,询问她近日探听的结果。
「那狗娘养的,他打你!」尤二娘一见到她掀起盖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随即进出一串骂。「见他一表人才,没想是衣冠禽兽,这样糟蹋人,咱们见官去,替你讨回公道,要不我厨房多的是菜刀,让你藏著一把,暗夜里把他给做了。」
艳衣笑出声,随即痛得抿住嘴。
「你说什么?少夫人不是让我家少爷打的,那是意外。」一旁的冬黎斥道。
艳衣连忙点头,示意冬黎解释清楚,等到误会冰释,也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尤二娘听完後,摇摇头。
「真是难为你了。」她拍拍滥衣的手。「没想富贵人家狗屁倒灶的事也不少。」
艳衣朝冬黎做个手势,要她先到外头等,而後自袖中隐袋拿出预先写好的话语。
尤二娘瞄了眼她纸上的字,说道:「你要我查的金虎力是茶商胡延义的手下,这人好女色,有一身的蛮力,除了是胡延义的贴身护卫之外,听说也帮他处理茶园户的事,听人说这金虎力以前是在园户工作的,是个穷小子,自从跟了胡大爷发达後,就作威作福起来,下过他对胡大爷倒是挺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