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衣再次致歉後便往前行,走了几步,男子与方才撞上的茶博士在她脑中忽然重叠。她停下步伐,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们?
可这念头只闪了下,她便将其拉回肆弟身上。她现在没心思管别的事,她得先擦出坛肆。
走了会儿後,她再次止步。「看样子肆弟应该是进去店里了。」她瞧著两边的商店,难不成要一家一家找?
「夫人,咱们要不要回去了?」夏曦问道。
艳衣蹙下眉头。「再一会儿。」她环视身旁的行人及商店,抱著肆弟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希望。
「夫人……」
「你瞧那人是不是跟坛肆说话的人?」艳衣盯著自酒楼出来的人。
「在哪儿?」
艳衣偏头小声道:「正朝咱们这儿过来了,别盯著他,他会起疑的?」
「夫人,就是他。」夏曦也小声道。
「好,咱们跟著他,瞧他是做什么的。」
「夫人,这样不好。」
「嘘!」滥衣示意她静声。「咱们去买些糕点吧!」她往前走与迎面而来的胖男子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後,她转过身,打算混在人群中跟踪,却让夏曦拉住手臂。「夫人,这样不好……」她紧张地摇头,跟踪坛肆少爷是一回事,可跟踪陌生男子又是另一回事。
「我们不用跟得太近。」艳衣说道。「我想知道他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或许她可以由与他接触的人查出此人的底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不想现在就质问坛肆。
「夫人……」
「走吧!你不是想听荆轲刺秦王的後半段?」她往前而行。
「夫人……」夏曦不情愿地跟上,
这时,茶馆三楼上倚窗而靠的翟启誉露出一抹笑,当他无意中瞥见大嫂後头还跟著两个人时,无法自己的笑出声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米炀走到他身旁,也往下瞧。
「没什么。」他一语带过,看来还是告知大哥一声才好。
第五章
醉忘楼。
艳衣停下步伐,抬头盯著眼前的三个大字,眉心蹙下。
「夫人,怎么了?咱们要进去吗?」夏曦问道,听完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後,她的心情激动难以平复,如果不是那个秦舞阳,荆轲也不会死去,她讨厌那个秦舞阳,所以她绝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艳衣一时间难下决心,这醉忘楼虽无规定女子不得涉足,可来的全是男子,久而久之也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夫人?」
「咱们不走前门,由後门进。」事情既已至此,她也不想中途而废。
「後门,为什么?」夏曦问道。
艳衣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夏曦,你到隔壁街的全记蜜煎坊买海红嘉庆子,告诉夥计你要京城嘉庆坊的李子,说你家夫人吃得出来,不许他拿杂货混著,他若问你家夫人是谁,便说是住在海西街的,不需说得太明。」
「奴婢不明白,夫人……」
「现在先别问,我在这等著,快去,」
「可是奴婢不能丢下你--」
「夏曦。」滥衣握著她的手。「这事很重要,你得帮帮我。」她诚心道。
夏曦涨红脸,急道:「夫人,您别这么说,奴婢这就去。」
见夏曦快步离去,艳衣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事情好像弄得越来越麻烦了。」醉忘楼的老板娘爱吃海红嘉庆子(蜜李),可全记蜜煎坊的老板娘讨厌她,所以怎样都不卖她,两人为此事还对骂过好几次。
虽说扬州城内还有不少蜜饯坊,可大部分都先让富贵人家给订去,一般人想要吃到就得费些工夫才行。
一刻钟後,滥衣与夏曦顺利地进入醉忘楼,老板娘在瞧见李子後自是眉开眼笑。「没想会有姑娘家拿这东西来孝敬我。」
杨三姐今年四十有二,身材略嫌丰腴,凤眼上勾,丰胸俏臀,头上假髻高耸,别著牡丹花,髻上有著各式的玉钗凤簪,身上是艳红的衣裳,脸上涂著厚厚的困脂,看起来有些俗不可耐,可双眸却透著精明之色,
「我这儿又不是妓院,没说女人不能来,是不?」她领著艳衣上楼。「我说姑娘家来我这儿吃酒才好,安安静静的,有些客人啊!闹起酒来才真教人头疼。」她高兴的塞了颗李子。「真好吃……」
「这位夫人住哪儿?我好像见过你。」杨三姐透著面纱想看清。
「或者以前在路上见过。」艳衣微笑道。
夏曦紧张又不安地左右张望,她能听见楼下客人喝酒聊天的声音,当中还夹杂著女人的娇笑声。
二楼则有许多房间,有些没关门,只用布幔遮著,有些则是虚掩著门,能听见各个房间传来的交谈声及嬉笑声,甚至还有些姑娘婉啭地唱著小曲儿。
「焦大爷,好久没上咱们醉忘楼,这阵子都上哪儿去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一阵子没见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哈……」
「夫人……」夏曦不安地跟在滥衣後头。
「你们在这间。」杨三姐推开一扇门。「而你们要找的人在隔壁。」
艳衣听见隔壁传来的说笑声。「劳烦你了。」她塞了些钱给她。
杨三姐笑得更开心了。「哪儿的话,你们是来这儿吃酒的嘛!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艳衣微笑道:「自然。」
杨三姐笑著靠近她耳语地说:「我突然想起件事,前些日子这儿的墙让虫给蛀了,我老想著要找人来捉虫,却总是忘记。」她娇笑著瞥了墙上的一幅挂画。
「多谢。」滥衣颔首浅笑。
她吃颗李子,嘴角的笑容咧大。「不打扰二位了。」
她一离开,艳衣立刻将凳子移至墙边,拉开画,墙上的木屑纷纷掉落,她微笑地瞧著墙上有个一寸见方的洞。
「夫人……」
艳衣转头示意夏曦安静,她站上凳子,拿下头上的纱罗,透过洞口往里瞧,却发现有花草挡在前头,透过叶子的缝隙,她能瞧见房里共有四男三女,泼衣眯起眼睛,想瞧清另外三个男子的长相,依老板娘所言,与肆弟接触的男子叫金虎力……艳衣怱地瞪大眼,表姨丈……他怎么会在这儿?
「夏曦,拿根香给我。」
「啊!什么香?」夏曦问。
「盒里的香。」她指著桌上的漆盒。
「哦!」
滥衣接过香,小心地拨动枝叶,还有另外一个是……艳衣倒抽口气,是杉弟……
「来,公子,再喝些。」身旁的姑娘为尹乐杉倒酒。
「不了。」尹乐杉皱眉,方才几杯黄汤下肚,他已开始脑袋昏沉。
「乐杉老弟,不会这样就醉了吧!」金虎力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这么不胜酒力啊!」
「哈……」大夥儿笑了开来。
艳衣觉得一股怒火街上,看著乐杉又喝一杯,她隐忍著脾气,努力想瞧清第四个人,可因他背对著她,所以她始终不知他是何人,
她听著他们说些言不及义的话,甚至还听歌伎唱了一首小曲,有时他们会低声说话,滥衣尽可能的想听清,却还是没办法。
就在这时,房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艳衣诧异地望向门口,不可置信地倒抽口气。
「大少爷--」
原本同她一起站在凳上的夏曦整个软瘫下来,跪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完了!她们被发现了……
艳衣急忙走下凳子,看著丈夫走向自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儿……她的心狂跳,胃开始下沉,他看起来好像要毒打她一顿,一向温和的眸子如今冷列地像两把剑,虽然她不相信他会对她动粗,可他这模样好像站在面前的是杀父仇人一样。
「他说是你丈夫。」杨三姐徒劳无功地想解释。
「是……是的。」艳衣紧张地想戴好盖头。「没想会在这儿遇上相公。」
「相信我,你不会比我更讶异。」翟玄领竭尽所能地想把怒火压下。
第-次,艳衣觉得戴盖头还不错,因为丈夫的脸看起来没那么狰狞了。
「我……啊--」艳衣惊喘一声,发现自己正倒栽葱地挂在丈夫肩上,纱罗自头上滑落。
「你在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艳衣不敢大声喊,怕惊动隔壁的人,只得咬著牙说。
翟玄领只是扛著她出去,没说任何一句话,艳衣能感觉他身上散发的怒气,他的肌肉紧绷,而且热度惊人,看来他的怒火一时间是灭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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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醉忘楼,丈夫便放下她,而後像拉著牲口似的拉著她回府,一路上两人没说半句话,因为她还没想好说词,还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而翟玄领则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在大街上当众对她怒吼。
这是他第二次放下工作,就为了来找她,第一次是因为尹乐杉的事,这他能理解;可第二次却是在酒楼,一个禁止女人家进入,男子寻欢做乐的酒楼……
夏曦在他们离开醉忘楼後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她拿著漆盒,忍著想哭的冲动急忙跟上,可发抖的膝盖却不听话,好几次都差点绊倒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