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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婚前

  「能问公子一个问题吗?」

  「请说。」

  「公子从小到大可有欣赏或让你心仪的女子?」

  尹艳衣仰望著眼前高大的男子,仍是没有一点真实感,三天後……他就是她的丈夫了,她心中五味杂陈,有惶恐,紧张、不安及莫名的焦躁,但就是没有喜悦,这开始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了错误的决定。

  为了让贰弟对自己死心,而将自己的下半生交予一个她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是对的吗?明智吗……

  「姑娘深夜相约,便是要问我这个问题?」

  她听出他口气中的些许调侃,不由得扬想嘴角,「这粗浅的问题不适合在深夜问吗?因而公子不愿回答?」

  他露出笑。「不?」他顿了下,「我并无心仪任何女子。」

  她微蹙眉宇。「我想也是。」她低头望著手上的灯笼。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她抬头。「公子说过,会与我成亲是看重我处事的能力,我想知道的是……若有一天,我误下了判断、错占了形势,以致造成了错误的结果,公子会如何?」

  见她颦额,他这才明白她为何约他出来,「你不用担心,目前府里还是由家母掌理,姑娘只需从旁协助即可。」

  「公子会休了我吗?」她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他微挑眉宇。「不会,姑娘毋需担心--」

  「我不是担心公子休了我。」她微笑。「我只是想做最坏的打算。」

  他不确定自己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於是试探道:「被休离对姑娘而言不算最坏吗?」

  她摇头。「最坏是我休了公子。」他愕然的表情让她笑出声,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我只是说笑。」

  他微扯嘴角。「我明白。」说真的,他一点儿也不明白,有时她说话一点儿章法也没有。

  「公子喜欢月亮吗?」她忽然转个话题,抬眼望著清朗的月夜;

  「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回答。

  她瞧向他,唇角有著若隐若现的笑意,而後便又转头望著月儿,「公子相信月亮狸有玉免跟嫦娥吗?」

  「不相信。」他捺著性子回答。

  「小时候呢?小时候信吗?」她又问。

  「人不可能飞到月亮里。」他瞥她一眼,不明白她用意为何。

  「公子吃月饼吗?」她继续问;「或者公子喜欢中秋观潮?」

  「姑娘为何--」

  「若我再问下去,公子就要取消婚事了吧!」她转向他,眼中露著笑意。「在某方面,我像公子一样务实精明;可在某方面,我却又相信有王免与嫦娥;我们有相同点,也有截然下同处,公子看中的是我精明的一面、是我的能力,不是我的本性、我的性情,若有一天,我的能力让公子失望了,那我们之间……便什么也没

  翟玄领能感觉到她散发的焦虑,於是道:「姑娘想太多了,婚姻没有你想像的复杂。」

  「公子是经验谈?」她浅笑。

  「我有过一次经验。」他凝视她清亮的眸子。「婚姻没有你想像的复杂。」

  「是吗?」她的声音透著狐疑。「小女子洗耳恭听」

  「姑娘只要循著翟府的规矩做事便成,家母会告诉你所有细节,甚王在一旁指导,如我之前说过的,我们见面的时间大都在晚上,白天我几乎都在漕帮,再者,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的轻笑声让他止住话语。「有什么下对吗?」他有礼地询问,发现她的双眼弯成月,笑容满溢。

  「没什么。」她轻掩住笑。「公子的好相处是类似:姑娘习惯睡哪一边,翟某都可以,这一类的吗?」

  笑意浮上他的眼。「这在下倒没想到,不过睡哪一边对翟某而言的确都无所谓。」

  他的目光突然让她不自在,掺著几许亲昵和令人下安的暧昧,她急忙低下头,察觉睑上多了几分燥热,幸好夜色已深,否则她真不知怎么面对他,一个末嫁的姑娘实在下该在男子面前说这些房第之事。

  「艳衣说话不得体,望公子见谅。」她欠身行礼,彷佛伯他误会似的,又急忙解释。「方才是我邻人出嫁後,同我说的玩笑话。」

  「姑娘毋需介怀。」他微笑道。「再者,我们即将成亲,姑娘不用如此见外。」

  艳衣点点头,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我只是想说,如果有一天公子对我失望了……」她顿了下後才又道:「希望公子能让我离开。」

  第一章

  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西元一零一四年)五月

  扬州

  黎明即起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所以在破晓下久後,艳衣已然苏醒,她习惯在睁眼後便立即下床,可自结婚後,多年的习惯有了变化。

  因为身边多了个人,肢体上难免会有碰触,有时丈夫的手会环在她腰上,有时她的腿会跨在他的大腿上,还有一次她是趴睡在丈夫的胸膛上醒过来的,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睡成这样的。

  记得婚前她的睡姿向来规矩,没想到婚後却乱了起来,甚至还会踢被子,只怪丈夫的体温实在太暖和,盖了被子後便觉太热。

  一睁眼,丈夫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扬瘘眼睑,目光在丈夫的睑上停驻,睡梦中的他看起来北平常更温和,可她知道他面善的脸孔下却有著相当不近人情的一面,不过在人前他一直控制得相当好,总是和颜悦色的。

  她微微一笑,想起这阵子自己似乎成为令他头痛的人,当然,他也令她头痛,不过她觉得两人已渐入佳境,

  说来还得归功於前些日子她在附近小岛上受伤一事,其实也不是多严重的伤,可却著实把丈夫给吓了一跳,自此之後,两人的感情朝前跨了一大步;话虽如此,但需要适应的事还是很多,尤其是两人处理事务的方法下同。

  她总想能面面俱到,他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管是他们的婚事,让贰弟振作的方法,都让她颇有微词;而近日他又将五弟翟亚坤关在柴房,只要她一提此事,他就转移话题,让她不知该怎么办!

  她不自觉地抬手轻触他的眉,她的眉淡,弯如月;他却浓黑,状如刀,远远看去,又像展翅的鸿鸟。

  感觉他动了下,艳衣急忙收回手,随即漾出笑,静静地看著丈夫一会儿後,她以指尖拉起薄被一角,悄悄往床沿移动,白嫩的小腿栘出木床,伸出手拿起绣墩上的肚兜穿上,细致的肌肤暴露在晨光中,微微的凉意让她颤了下,没注意身後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然张开,正观赏著她著衣的模样。

  当他听见妻子轻哼著下成调的曲子时,不由得扬起嘴角,眸里尽是温柔的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

  艳衣吓了一跳,回身瞧见丈夫单手支头,看起来轻松惬意。

  「相公吓了我一跳。」她拉好单衣,双颊酡红。

  翟玄领坐起身,艳衣瞧著丈夫裸露的胸膛,睑儿更红。「我只是作了个有趣的梦。」

  「什么梦?」他掀开被子下床,瞧著妻子头儿低垂,不敢看他,他笑意加深,自架衣上拿起衣裤。

  「相公听过蚕花娘娘的故事吗?」她问著。

  「知道,是关於蚕丝起源的故事。」

  「嗯!故事里,女儿因为思念在外经商的父亲,就对家里的白马说:马儿啊马儿,如果你能让父亲立刻回来,我就嫁给你;没想到白马听了点点头,飞奔而去,过了几天果真将父亲带了回来、虽然女儿很喜欢白马,可人与马怎能结婚,所以後来父亲就把马儿杀了,将马皮晾在院子里,突然一阵风刮来,马皮卷住女儿朝天飞去,几天後,村人发现女儿的头变成了马头,白马皮仍覆在她身上,她的嘴里吐出许多细丝,将自己紧紧『缠』住,所以後来的人就称其为『蚕』,这便是蚕的由来。

  艳衣拿起架上的外袍为夫君著装。「方才我便作了与这相似的梦,我梦见自己在家里晾衣,忽然一阵风吹来,将我吹上了天。」

  他微笑:「後来呢?」

  她朝他绽出笑靥。「我飞啊飞的,好不快活,後来飞到了一艘船上,瞧见相公正辛苦地划著桨,相公见了我好吃惊,问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回家洗衣服烧饭;我说衣服全飞走了,相公听了好生气,对我骂了许多话,我一生气就飞起来,飞得远远的,相公在小船上拿著桨朝天空挥著,大叫:快下来快下来;我不肯下去,没想相公突然变成一匹白马朝我这儿飞过来,我吓了一跳,就醒了。」

  翟玄领微微莞尔。

  「若再晚点醒,说不准相公真把我捆住了。」她娇笑。「不过,相公当船夫的模样很有趣,哪天相公有闲暇,就当妾身的船夫,堂堂扬州的船帮主为小女子划桨一定很有趣。」

  翟玄领让她逗笑,不假思索地道:「等我这阵子事忙完,就撑一叶扁舟,带你到林涧处欣赏山林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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