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在这种情形下,有任何人可以继续。纪悠好笑地看着平常坐镇公司,颇具威严的纪晴,在当新嫁娘时紧张的模样。
“你不是把两只戒指都交给高大哥保管了吗?”
“啊!对喔!我要赶快去要回来!不然到时拿什么交换?你们继续吧!”她对陆天云猛眨眼睛。“不过别忘了放小悠去弹琴,我可不希望我的结婚进行曲没人弹奏。还有啊小悠,出去前记得补个口红,不然大家会胡乱猜测的。”
“纪晴——”纪悠翻了个白眼。
“记得要开开心心的。”纪晴顽皮的表情忽然转为正经。“爸爸今天也会来。”
纪悠只觉得心情一下子荡到了谷底,红润的脸色,瞬间转为铁青。
一只大掌,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肩膀,也被紧紧地握住,一股安心的甜蜜,暖暖地流进了心底,她对陆天云露出坚强的一笑。
* * *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弹完结婚进行曲的,也不记得自己在乍见到父亲时,是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她惟一知道的,只有陆天云的大掌,自始至终都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到家了,还发什么呆?”
家?陆家算是她的家吗?以前她曾经拥有过一个美满的家,但是却在一夕间破灭,她现在还能再拥有一个全新的家吗?
“下车了,别太常发呆,容易变笨。”为纪悠打开车门,陆天云伸出了大掌。
她略为迟疑,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掌间,心底渴望着这一双温暖的大掌能够陪伴着自己,直到永远。
“少爷!有客人!”王妈和王伯匆匆忙忙地步下了台阶,乍见到牵手的两人时,两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了愉悦的表情,但却又在瞬间凝重了起来。
“谁来了?”她的小手总是冰冰冷冷的,总让他忍不住起了怜惜之心。
“少爷,如果你不想见她,我们马上请她走。”
是什么样的客人会让王妈如此尴尬?纪悠不解地望着敞开的门扉处,逐渐放大的人影。
“见面三分情。”陆天云看清来人后,耸了耸肩。“而且现在请人走,也太晚了。”
只见一个身穿高级套装,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笑的迎了上来;一头柔顺的长发,随着晚风轻曳,出众的脸蛋上略施淡妆,笑容甚是甜美。
纪悠没来由地挣脱了被握着的手,在陆天云诧异地回头之际,她看到了他眼底的不解与失望。“天云,好久不见了。”女子走到了陆天云面前,笑得更为甜美了。
敏感的心,让纪悠在见到女子出现时就发觉女子和陆天云的关系与众不同,一股不安迅速将她淹没,她防卫性拉开了和陆天云的距离,直直地望着两人。
“好久不见,柔安。”陆天云礼貌性地伸出了手,而来人却意外地给了他一个大拥抱。在讶异中,陆天云一向闲适的俊脸闪过了担忧,远望着纪悠。
“我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吧?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伦敦召开的建筑会议里。”轻轻柔柔的嗓音,散发着一股女性独有的魅力。
“是吗?我记不太得了。”
“我一直在意着你的消息,今年你又得了一堆奖,做人别这么霸道,有时也该把机会让给别人嘛。”
“要会是自己争取的。”他看见纪悠愈退愈远,仿佛在寻求安全感似的退到了王妈身边。
那丫头,在害怕。追求完美的个性和当年的伤痛,太根深柢固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让敏感的她感到不安。
“早知你会这么出色,当年就应该仗着我是你初恋情人的优势,牢牢地绑住你这个金龟婿。”宋柔安自我调侃道。
初恋情人?纪悠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一股无名的刺痛像利刃般直扑她的胸口。脑中只觉得嗡嗡作响,在作响声中,她想起了父亲宁愿辜负母亲的深情,背叛了婚姻和初恋情人复合的景象,锥心的痛楚袭得她眼前一片漆黑。
“过去已成过去,多说无益。”
宋柔安的出现,勾起了纪悠的痛楚,他从她的神情中完全可以知晓,但……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一个已成过去的初恋情人,如此轻易就可以打破他为了建立彼此信任所做的努力?
陆天云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放在王妈身后的那个小女生身上,她是天云的什么人!以前她从来没见过陆家有这位女孩。这样呵护的眼神,是她未见过的天云。
“这位是?”宋柔安主动走到了纪悠面前。
“纪悠,我的……”
“女佣。”陆天云正想握住纪悠的手,却因纪悠的话而僵立住了。“陆家的女佣。”
“女佣?”天云的神态,在在显示着女孩在他心中的独特地位,而且她的气质也不像……罢了,少了她,也许她来台湾见陆天云的目的更容易达成。宋柔安堆起了笑脸。“原来是陆家的女佣。你好,我叫宋柔安。”
女人,有时宁愿相信自编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宋柔安颔首后,纪悠再一次隔开了和陆天云之间的距离,倔强地别过了头。
“纪悠,看着我。”陆天云板起面孔,一手掠住了纪悠的胳臂。
“少爷有什么指教?”仍旧倔强地盯着地面。
“地上有黄金吗?”这丫头,连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么不信任他?“抬起你的眼睛看我。”
“事情是用嘴巴交代,不是用眼睛。”
“纪悠——”
“可以麻烦纪小姐帮我把客厅的行李提进客房吗?”即使是过去的情人,女人的虚荣心仍会希冀对方还爱着自己。“天云,我想在陆家借宿几天,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他能说什么?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他能不顾情面地把远来的宋柔安赶出去吗?已经结束的感情就是结束了,不可能再死灰复燃,宋柔安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位故人而已。
“少爷——我真的会被你气死!”王妈火大地瞪了宋柔安一眼,不甘心没看到少爷表白的好戏,移动起肥胖的身躯。“我去提行李,你们把话说清楚再进屋!”
“王妈,您年纪大了,这种事还是交给年轻的女佣比较好。”宋柔安笑看着纪悠。
默不作声,纪悠对试图阻止她的王妈耸了耸肩。
“纪悠——”
“没什么好说的了。”纪悠拒绝完,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客厅。
没有什么好说了吗?纪悠就这样为他判刑了?陆天云挫败地伫立在原地,无奈一叹。
如果爱和耐性仍无法令纪悠信任他,他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让纪悠愿意信任他呢?在爱情中,女人容易受伤,但并不代表,男人就是铁打造的,永远不会被伤害……
“陆宅真大,天云常回台湾吗?”就在纪悠打开客房,忙着整理时,那抹足以令每个男人都心动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身后。
纪悠看了宋柔安一眼,不愿勉强自己露出和善之色,打开了空调,从柜子里拿出了被单。
“你看起来不像女佣。”
“就算像了又如何?”女佣也是人。
“我的判断很正确。至少以你方才的语气,就不是一般女佣的态度。”宋柔安仍旧噙着甜甜的笑容。
她的笑容真的令她很碍眼、是真的碍眼,与她以前觉得陆天云的笑容碍眼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不喜欢说话,但是你的眼神却能够让人一眼就明了你的好恶。”
这个女孩,好恶太分明,她甚至连虚假的赔个笑都不愿意,现在这个社会还有这种人存在?
“我的笑容让你不舒服?”每次她一微笑,纪悠的眼神就更冷,仿佛可以冰冻整个世界似的。
“你让我全身都不舒服。”纪悠据实以答,不想说谎。
“你一向都是以这种态度对待天云的吗?”
“与你无关。”
“你们之间不只是主仆关系,我看得出来。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我这个旧情人登门拜访的目的?”
她的眼睛虽然看着宋柔安,但是思绪却飘得好远、好远。她想起了母亲去世半年时,她独自到山上祭拜的情景,她最不愿见到的两个人——她的父亲以及父亲的初恋情人,同时出现在母亲的坟上。那女人跪在母亲的坟前,而父亲却躲在远远的另一端,望着祭墓的初恋情人;直到女人离开了,父亲的身影才出现,而她也在树后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等到父亲离开墓园,才走出来。
她不懂,母亲死了,他们不是可以远走高飞了?为何他们又分开了,是良心的谴责吗?如果当初他们作出背叛的行为时,就有了良心上的谴责,为何他们还要继续这段脱轨的感情,难道他们以为这一切不会让人发现?还是认为认错了,就能得到原谅和救赎?
“你和天云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情人会做的一切,你们都做了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纪悠回过神,不解地望着宋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