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柳红的手刚碰上门把,水云扬忽又叫住她。
“当我的秘书必须非常敬业且专业,希望你别放太多心思在私人情感上。”
她侧着身子看他,见他眼底又现出那抹深沉的困惑。
“有话不妨直说。”她不喜欢玩猜猜看的游戏,再者,她想弄清楚他对她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
他表情霎时回复冷漠。“你该懂。”
“不,我不懂。”苏柳红挑明着问:“你是在暗示我不要和卜绍曦的感情进展得太快?”
“进展?你已经接受他了?”他面上的冷然仿佛含着某着失望的成分。
是她会错意了吗?
“是的。”一说完,她轻快地打开门,刻意忽略他脸上登时蒙上的灰涩。
她的感情世界不需要他人过问,即使是她的老板也不行。而在尚未弄清楚水云扬的心思和意图之前,两人最好保持安全的距离,以免害自己伤心又伤神。
世贸展览会场的布置工作持续了三天。三天以来,苏柳红每天早上到公司打完卡就立即赶过来,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才离开。
对一个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人来说,这不啻是个高难度的大考验。她请教过许多前辈和学长,也参考了大量的书籍,只求能把工作顺利完成。
“不用这么拚命的。”公司商企部副理,也是大伙口中的老大姊陈玉莉款步从另个摊位走来。她先递给苏柳红一瓶鲜榨的葡萄柚汁,接着说:“像这种固定产品的展出,每年在北、中、南都要举办个好几次,大家烦都烦死了,谁理?只有你才会拿它当了不起的大事看待。总经理也真是的,把没人要做的工作丢给你,分明故意操你嘛。”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苏柳红迟疑了下,才将果汁凑近嘴边。她和陈玉莉在公司只见过一次面,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她这会竟然这么热心跑来看自己为一件芝麻绿豆小的事情弄得灰头土脸,动机未免令人好奇。
“哟,你还真看得开,换作是我,我一定不理的。”陈玉莉随手把喝光的空果汁瓶搁在她刚辛苦布置完成的纸柜上,舔了舔艳红的嘴唇,“堂堂一个总经理秘书被派来做小妹的工作,还这么甘之如饴,难怪老总摆明了吃定你。”
“他是给我磨练的机会。”这女人真长舌,专程跑来说这些五四三,除了妨碍她工作,一点忙也帮不上。
第3章(2)
“磨练?嗳哟,你真的很好欺负耶。”红艳艳的蔻丹朝她肩膀指过来,直接戳向她薄衫内的肌肤。
嗄!好痛。苏柳红赶紧往旁边闪。
“副理不会是刚好路过这里吧?”有事就请快滚。
“对哦,”陈玉莉煞有介事的惊呼一声,“我还在等个朋友下班呢。”眼看自己的扇风点火,似乎收不到预期效果,她怏怏的摆摆手,“继续你的伟大工程吧,乖乖女,不打扰了。”
见她没入另一个摊位后方,苏柳红赶紧把那果汁瓶丢进前面的垃圾桶。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嘿,十点十五分了,难怪饿得前胸贴后背,快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
念头刚转过,丰盛可口的消夜已经出现在眼前。
“你果然还在这里。”卜绍曦穿着一身乳白色休闲服,十分俊逸地迎面走来。
“云扬太过分了,这样虐待你,明天我就到公司找他理论。”
“多谢关心,但你可千万别害我丢了饭碗。”苏柳红也以热诚的微笑欢迎他。
这位身价不凡,出手阔绰又长得帅气十足的小开,是她尚未找到真命天子前的最佳玩伴。
卜绍仪透露他平均三个月甩掉一个马子,以此推算,她仍有两个月又二十一天的恩宠期,以她的超缺乏耐心,也够玩的了。
“担心什么?他敢开除你,我马上给你一张终身饭票。”卜绍曦一本正经的说。
“是你说的哦,到时可别临时反悔,害我流落街头,三餐不继。”她咬着下唇咯咯地笑,抛给他一记魅力无穷的媚眼。
“我哪舍得啊。”他情不自禁地忽然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在她嫣颊用力啄了一口。
嘿,公共场所,又是工作场合,他居然这么肆无忌惮。
好在手机适时响起,让她免于被蜚短流长。“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忙从他臂弯中挣脱,她自皮包里找出手机。“喂,哪位?”
“水云扬。”他的声音永远低沉得不带丝毫感情。“你还在世贸?”
“是。”这么晚还Call她,莫非要送消夜来慰劳她?“总经理有什么指示?”
“再十分钟,有位广告设计师会过去,你可以等他一下吗?”
老天,都几点了?!瞪着没等她回应就被切断通话的手机,苏柳红有一股冲动,想把它给砸了。
“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卜绍曦摩挲着她白晰的手背,柔声问。
“很抱歉,今晚不能陪你了。”她把手抽了回来。“水云扬要我等一个广告设计师过来,恐怕又得花些时间跟他讨论公务,你先请回吧。”
“开什么玩笑,都十点多了,他还不放过你?”他的少爷脾气说来就来,“我现在就打电话质问他懂不懂劳基法。”
“他人还在办公室,你不妨直接去找他,必要的话,帮我狠狠捶他几拳。”不支开他,她根本没办法工作。
“不行,我要先骂他几句才能消火。”为了表现他很有气魄,卜绍曦立即打了一通电话给水云扬,没想到他竟然也要他到办公室去。
他无奈的看向苏柳红,“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范定岳就是那位广告设计师。以一个画匠出身的广告人而言,他浑身散发的艺术气息颇令人激赏。
修长的身材,不算英俊但很有个性的面孔,长发齐肩,配上简单的手染衣裤,整个人既有书卷味又显得狂狷。
“你好。”非常准时,十分钟,一秒都不差。苏柳红最欣赏这种人了。“我姓苏。”
范定岳正眼都没瞧她一眼,直接走到摊位前,皱着眉望着里头所有的布置。
过了约莫三分钟,他才愠愠的开口,“把这些彩带和壁纸统统拆掉。”
“可……”苏柳红面有难色,“这花了我三个工作天,以及——”
话犹未完,他粗鲁的塞了一袋热腾腾的鱿鱼羹及小菜到她怀里,“把消夜吃了,我们开始干活。”
这一说,她才发现两肘已被烫得泛红,赶紧把袋子放下来。
“谢谢你。”
“你们老总要我带来的。”范定岳转头撇向纸柜,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怎么回事?”
苏柳红不明所以,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老天爷,那不是刚刚陈玉莉放果汁瓶的地方吗?几时招来了一大群蚂蚁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擦干净。”她匆匆忙忙奔到杂物间拿了块抹布,再奔回来时,那群令人怵目惊心的蚂蚁雄兵居然已消失得一只不剩。
十成十是他的杰作,而他却啥话也不说,害她跑来跑去,瞎忙一通。
“你是要继续站在那儿发楞,还是要尽快把东西吃一吃?我可没时间陪你耗通宵。”范定岳的手脚很快,破坏力更强,三两下,她辛辛苦苦勉强弄出来的成果就被他摧毁殆尽。
苏柳红哪还有胃口,跟在他后头像小跟班一样,所有的看法和意见完全不被采用,只能负责清理并善后。
水云扬一定来过现场,并且对她的能力打上了大,才会不由分说,就派这么个蛮横无礼的凶神恶煞来。
她原本满怀的信心,瞬间被打入冰窖。明天到公司就递辞职信,这样的待遇教人太难堪了。
“红色还是橘色?”范定岳没头没脑的举起两块板子,要她从中选一块。
她压根没搞清状况,根据直觉回答,“红的。”
“有眼光。”他定定的凝视她好一会,嘴角极不容易地挤出一朵不算好看的笑容。
是、是吗?苏柳红的笑比哭还难看。
那晚他们一直工作到快午夜一点,中心的工作人员来催过好几次之后,范定岳才特别恩准她可以先行离去。
“我跟你一道走好了。”他拿着自己带来的工具,不经同意就拉着她往出口处走去。
苏柳红甩不开他,只好让他拖着走。她不仅饿得前胸贴后背,还累得四肢无力,精神委靡。
“我骑机车。”她的小绵羊还孤孤单单的等候着她下班呢。
“你这样子怎么能骑车。”不容分说,他逼着她坐上他的Megane。
“你想绑架我?”哪有人这么霸道的。唉,好累,一坐上车,她几乎要阖上双眼。
“说勾引比较有戏剧张力。”他阴阴地一笑。
苏柳红完全不记得,她是怎样傻呼呼地随着他回到他的住处,躺上他房里唯一的一张床上,然后一觉到天亮。
“叮铃铃!叮铃铃!”
天才蒙蒙亮,苏柳红的手机已催魂似的响个不停。
她费好大的劲才撑开千斤重的眼皮,到处摸索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