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看她的眼神一直是温柔得可以融化一缸子的千年玄冰,这样的男人最教她充满罪恶感。
与其了无目的瞎耗,不如挥挥衣袖说再见吧。
“我想——”她才开口,他便打断她的话。
“下个月初,我就要到英国去。”他口气有着焦急,“我去你家找过你几次,没别的目的,只是想跟你道别。你好吗?我听说你离开那家物流公司了?”
苏柳红点点头,想转移话题,“真羡慕你,想出国就出国,什么都不必考虑。”
“如果你愿意,很欢迎跟我一道走。”他满是期待的眼神,令人看了不忍。
“谢谢你,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什么名目呢?既不爱人家,当然就没理由也不该让他花大笔银子,只为一圆她的留学梦。
“我在你心目中仍然排不上位置?”语气有些酸涩,有些尖锐。“听说你那位卜先生已经结了婚又离了,而且离婚不久,马上又跟别的女人共结连理,那样的男人值得你付出真心?”
苏柳红微微错愕,接着低着头,一口将剩余的冰淇淋全吞进肚子里。
卜绍曦几时结的婚,又什么时候离婚的?她全然未曾听闻呀。那么快?简直儿戏嘛。
水云扬天天到她那儿,竟然连提都不曾提起。
“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笑着伸出手,“有时候当朋友比当情人容易,也长久。”
林正紧紧握住她的手,双唇因激动而颤抖。“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倦了,务必记得,有一副肩膀愿意永远当你最后的依靠。”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真的说不出别的话语。
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伤人、恼人又完全勉强不来。这个好男人,很快就会遇上一个懂他、惜他又爱他的女人,这是情感不灭定律。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此情不渝”这样的爱情神话。
冲着林正的情深意重又出国在即,苏柳红非常够意思的请他看了一场电影,还吃了一顿晚餐,喝两杯咖啡,在近午夜时分才回到住处。
今晚水云扬没来,倒是在她临睡前给了通电话,要她明天陪他出席一场晚宴。
“你今天出去了?”电话那头的口气像在质询犯人。
“唔。”她实话实说,“在美术馆遇见一个老同学。”
“男的?”
“男的。”心底没有鬼,她回答得很坦荡,却也不免有一丝丝的担忧。水云扬这人虽然慷慨大方,但在某方面又小气得让人费解。
闻言,他没有说话。
这样无言的静默最是教人受不了,约莫过了一世纪那么长,才听到他低缓的语调。
“明晚七点我去接你,尽早做好准备。”
“好的。”挂上电话,她仿佛仍可听见话筒里传来他低沉、自制又浮躁难安的喘息。
头一遭哟,他怎会突然要她一同出席宴会?明天,他会要她以什么样的身分出现?
苏柳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甘愿当个没名没分的情妇以来,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万一哪天水云扬结婚了怎么办?万一那个正室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她该如何应对?
不相信爱情,不需要婚姻,是身为情妇的首要条件,除此之外,她该努力充实财库才对,但为何每回面对水云扬时,她总是忘了狮子大开口,忘了要狠狠刮他一顿粗饱?太要不得了!明天,明天一定要记得把拜金女该有的德行表现出来,才不枉这八十几天的牺牲、奉献。
第6章(2)
今夜的宴会可谓冠盖云集,主办人是台北群亿集团总裁程天旻。
群亿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继去年跨足证券业以后又宣布加入长泰金控,更是如虎添翼。苏柳红只听说这位程大老板一口气娶了三个老婆,却不晓得他的两个儿子,正巧都是水云扬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前后期同学。
苏柳红今晚穿了一袭剪裁得十分贴身的黑色雷光绸低胸晚礼服,当她曼妙的身段出现在晚会现场时,所有人的眼光就无法不注意到她。
单单她一个人已是艳光四射,再加上仪表出众的水云扬就更加耀眼夺目了。
苏柳红巧笑倩兮地挽着他的手臂,一一和各个名流巨贾谈笑风生。她很清楚众人对她的惊艳让水云扬有些不自在。
到公寓接她时,他就对这件令她曲线毕露的礼服颇有微词,现在看到男士们对她诱惑般的暴露显出舔嘴咋舌的馋相,就更加的不高兴了。
宴会开始了,她那一身线条简单、色感强烈的礼服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光华四射。
水云扬与她跳完第一支舞,又接着第二支,生怕有人从中夺走她似的。苏柳红窃窃地低笑。这个比谁都慷慨的男人,开始现出他的小心小眼了,他甚至不满每一双在她身上流连不去的眼睛。有意思。
现在她有一些些明白,他为什么要藏着她了。他不许别人分享她,即使仅仅只是眼睛吃冰淇淋也不行。
“看着我。”他命令着。
她照做了。要和他相看两不厌并不难,像他这么俊美的男子,就算看上一辈子也能兴味盎然。可,兴许是天性的不安分作祟,她那水灵秀致的秋波就是会忍不住到处飘漾流转,一会儿停伫在程家长子的身上,一会儿又不由自主的飞到某个银行小开那儿。
不久,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卜绍曦。他带着他的新婚妻子一齐到来。据林正透露,这位新任的卜少奶奶是台湾三大网站之一的董家千金。
乍见苏柳红,卜绍曦脸上挂着五秒钟的僵硬,然后整个晚上,他几乎情不自禁的把眼珠子盯在她身上,气得他的新婚妻子几乎要当场翻脸。
“云扬。”程大少前来招呼,让水云扬不得不暂时放开她,并嘱咐她自行去拿点东西吃。
苏柳红拿起高脚杯在手中晃着,冷眼望着这群非富即贵的名流,口蜜腹剑、虚情矫作地谈笑,也不禁兴起万千的感慨。这就是人生,虚虚实实,永远分不清真假。
她独自悠游在自我的世界中,越是孑然无求,越是能保有泰然的心性,也就越能自得其乐。
可惜她的快乐没能持续太久。
“柳红。”
轻柔的男嗓音在背后扬起,她讶然回眸,两名男子也同时睇视着她。是季国钦,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男子。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真难得。”季国钦欣喜若狂地把她介绍给一旁的友人,“仇浩白,她是我教过最聪明慧黠,也最教人头疼的学生。”
“幸会。”仇浩白斯文有礼地颔首,一身儒雅的唐装,和这儿的调调很不契合。“苏小姐这么优秀,想必已在商场上头角峥嵘。”需知这场盛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依她颈上这串价值不菲的南海珍珠项链判断,她应该已在商场上争得一席之地。
“汗颜得很,我现在正处失业中。”此言一出,两个大男人同时张开嘴巴,半晌阖不回去。苏柳红邪笑地对仇浩白伸出手,“嗨,我叫苏柳红,很高兴见到你。”
他斯文地握住她的手,浅笑中很有书卷的气息。“我和你季老师是同一个研究单位的研究员,今天主要是为了一笔研究经费,来找鸿乔物流的总经理水云扬先生赞助的。”
找他?
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苏柳红还在思忖着要不要告诉他们,她其实和水云扬挺熟的,也许可以帮点忙,怎知,说到曹操,曹操就来了。
水云扬低沉冷淡的嗓音在她颈后响起——
“苏柳红,有空陪我跳支舞吗?”
“当然。”她有什么权利拒绝。向季国钦和仇浩白投以歉然一笑,她很快地投入他的臂弯中。
没走几步,季国钦叫住她,“柳红——”
“我们待会再谈。”她才一说完话,水云扬便一个旋转将她抛往另一边,以便拉开她和“闲杂人等”的距离。
苏柳红回头瞧见他微怒的面孔,怎么回事呢?
“他们又是你的老同学?”口气很酸哦。
存心气他,她故意回答,“不是老同学,是旧情人,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交游广阔。”
双双走入舞池,黄暗的灯光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眼,但他一手搭在她的腰上,却犹如芒刺一般,只稍稍加点力道,就令她忐忑难安。
“立刻改掉这种恶习,学着洁身自爱。”他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在她腰间钳制得更紧一些。
苏柳红觉得呼吸困难,她整个人贴住他的胸膛,气息因他的热力而紊乱。
“放心,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啊!”一阵吃痛,害得她低呼出声。
她的话让他勃然大怒,“再敢信口胡言,当心我不轻饶。”他附在她耳边低语,很轻很轻,却比手劲更充满力道。
“我说错了吗?”他俩之间存在的难道不是仅止于桃色交易W苏柳红的心紧了下,很快的发出干笑。“有时你真令人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