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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修罗轻轻“咦”了一声,像是有些讶异,随即阴阴地说:

  “这么说,妳只跟我有那种关系?”

  “我──”胡未央才开口,猛然一怔,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透过声音,胡未央就可以想见范修罗此刻脸上那种阴险的笑容。她吸了一口气说:

  “范修罗,我已经答应你我一定会搬走的,你这样逼我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话问住了范修罗。他楞了一会,然后傲慢地说:

  “我要妳匍匐在我面前,向我认错。”

  “你神经病!”胡未央对着话筒大吼一声,重重地挂上电话。并且拔下电话线,不听为净。

  为了摆脱范修罗这个神经病,她只有对不起范太太、对她失信了。没办法,范太太不晓得何年何月才会回来,她总不能这样遥遥无期地住下去。

  “还是赶快搬吧!”她自言自语。

  第二天,她开始积极地找房子,同时加紧完成手中的稿子。几个礼拜下来,住的地方还没找到,新的作品倒是先脱稿了。

  她兴高采烈地将稿子送到出版社。谁知何常昱翻也不翻,轻轻丢在桌上说:

  “很抱歉,胡小姐,读者对妳作品的反应不是很理想。事实上,我们正准备开辟一个新系列,引进国外文艺名家的著作。妳的英文怎么样?我们急需一些翻译人才。”

  “可是......你上次不是说很欣赏我的文笔,还跟我立下长期合作的承诺?”

  “是没错,可是现实的需求左右我们出版的方针这一点,妳应该很清楚。”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不再用我的作品了?上次的口头协定也都没用?”

  何常昱耸耸肩,给胡未央一个爱莫能助的无奈苦笑。

  胡未央黯然的取回稿子。什么现实的需求!上次对她说得天花乱坠,原来都是在放屁!

  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和才华,但到底是那里不对,她实在是不明白。

  “名气吧!”何常昱诚实地告诉她。“妳吃亏在没有知名度。现在的读者看书不挑内容文笔,而只看作者知名度的高低,像崇拜偶像明星那样。这条路很漫长,妳如果想走这条路,我建议妳先参加什么文学奖,打出知名度以后,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是吗?是的。胡未央茫然地点头摇头,怎么走出“水禾出版社”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何常昱说的不是没道理。那就像科举,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看来,她想走职业小说家的这条路,还漫长得很。

  她茫然地回“流星别馆”,踢开房门,随手一丢,把稿子丢向角落,重新形成一个土墩。然后往床上重重一躺,瞪着天花版,长吁短叹。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她觉得又饿又渴,懒懒地拖着脚步下楼。才开门,诧异地见到一个她作梦都没想到的访客。

  “对不起,冒昧打扰妳。”柔弱的姿态,细细的嗓音。

  胡未央盯着突然找来的温纯纯。拉近了距离看,温纯纯的婉约,很有一种细致古典的味道。

  “有事?”她直截了当地问。

  想也知道,温纯纯找上门来一定有事,而且一定是不怎么愉快的事。这时候她实在没那种心情客套寒喧。

  温纯纯收敛起柔弱的姿态,瞪了胡未央几秒钟,比她更直截了当的说:

  “我怀孕了。是森雄的孩子。”

  什么?这些话像晴天霹雳,震得胡未央神经麻痹,呆若木鸡。她喃喃地摇头:

  “这怎么可能......”

  “那一晚我和森雄之间发生的事,不只是妳所看到的那样而已......”

  温纯纯故意留余音,让胡未央平白去想像。胡未央白着脸,瞪着温纯纯说:

  “妳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妳应该知道,因为妳,森雄一直避开我。”

  “这关我什么事?是妳介入我跟森雄之间,不是我破坏你们的感情。”

  “没错,但我怀了森雄的孩子已是事实。我知道我不该介入你们之间,我也打算默默离开,但──没想到我却怀孕了。我──”

  说到这里,温纯纯开始哽咽了,柔弱凄惨,让人怜悯。

  “请妳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破坏你们的感情。”她啜泣着。“我已决定离开这里,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抚养他长大......”

  “既然如此,妳来找我作什么?”

  胡未央的表情、语气显得相当冷淡寡情。温纯纯哭得那样可怜,那样软弱无靠,她居然一点也不动情,一颗心宛如铁铸的。

  没错,她凭什么要同情温纯纯?

  “我──我──”温纯纯对胡未央冷漠的态度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不断地流泪,显得她的可怜无依。

  “妳来找我,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同情妳,自动退让,成全妳和森雄是不是?”胡未央毫无表情地点出温纯纯的用意企图。

  “不!妳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妳究竟是什么意思?”胡未央倔着脸说:“告诉妳,温小姐,妳的模样的确楚楚可怜,惹人同情,但这一套对我没有用,我不是男人,不懂得怜香惜玉。”

  “妳──”温纯纯眼眶通红,泪如雨下。“我真的没有破坏你们感情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呜──”

  温纯纯每说一句话,总是以哭声呜咽作结束。胡未央听得心烦意乱,冷冷地说:

  “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办,失陪了。”

  她丢下温纯纯迳自上楼,将自己锁在房里。

  第十一章

  把行李随便往客厅一丢,范修罗脱掉西装,松松领带,为自己倒杯威士忌,然后将自己重重丢在沙发上。

  这一趟欧洲来回,耗去了他不少时间和精力,累得他只想洗去一身的劳顿和疲惫。

  苏联解体后,很多人看好这块新兴的市场,已有不少外资投石问路;而东欧开放改革这数年来,更是吸引了不少的商人和投机客。

  他这一次前往欧洲,主要是考察西欧经济贸易情况,试探“范达”拓展欧洲业务的可行性,顺道转去了东欧,了解当地经济发展的情形。

  东欧经济发展,乍看一片欣欣向荣、前景极为看好,其实也隐藏了危机无数。政局不稳定是主要的原因之一,泡沫经济热潮的消退,也是令人裹足不前的重要因素。

  现在世界各地许多知名公司,都在缩减公司编制以因应这股全球性的经济不景气。在这种状况下,“范达”在欧洲拓展业务实为一项冒险的举动。该不该、值不值得去冒这个风险,还有待全面性的评估。范修罗也是为此沈吟许久。

  他虽是个冒险家,但绝不凭冲动作事。企业经营是长久的事业,与其抱着捞一票走人的心态,倒不如放弃不要,抽身避开。

  总之,尽管这处市场潜力无穷,范达要拓展欧洲方面业务还有待仔细评估研究。这趟欧洲行对范修罗来说,虽不至于完全徒劳无功,但也足够劳累。

  他仰头将威士忌一仰而尽,正想起身到浴室,门铃却响了。

  他狐疑地望着大门口会是谁。他一个人住在这幢高级大厦,有专职的守卫,从来不曾有过访客。

  突然他脑中一闪,兴奋地跳起来──会是她吗?

  不!不可能!

  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兴奋情绪感到生气起来。他到底哪里不对了?怎么一想到那个可恶的女人,竟会有这种可笑的反应!

  但他还是很快地开门,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是妳!”门开后,出现的是方蕾。范修罗期待的心情明显转为失望的表情。

  他掉头回到客厅,又倒了一杯威士忌。

  “没错,是我。你在等人?”方蕾走进去,关上门说:“我是替你送东西来的。”她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皮夹。

  “石副理好意去接机,你却把我们丢给他,自己搭车回来。结果把这个给掉了。”

  她摇摇手,露个媚人的甜笑。

  “随便搁着吧。”范修罗不甚在意,瞟了方蕾一眼。

  这趟到欧洲公务,方蕾总有意无意地接近撩拨他,他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懂得女人这些伎俩?他知道方蕾是个聪明的女人,做什么事都有她的算计;不过他不在乎,他给得起。他们热到接吻亲抚的火辣地步了。

  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胡未央!

  如果没有那个可恶的女人,那他和方蕾之间真不知会发生多少旖旎的事儿。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坏事!

  在欧洲这两个多月,他脑中时时充塞着胡未央的形影,不断浮现出她那张气势十足、不妥协的脸。

  只要一想到她,他就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想尽快结束工作,听听她的声音,飞回来看她──

  当然,他绝不可能是受了那个女人的吸引,他只是想回来为难她,看她窘迫的样子。

  就像他在电话中对她说的,他要她匍匐在他面前,向他认错赔罪──

  可恶的女人!她居然骂他神经病,还挂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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