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她睁眼说瞎话,“需不需要我对天发誓啊?”
“不用了。”她松了口气。
“瞧你紧张兮兮的,是心上人写给你的情书啊?”
“不是。”她连忙摇头否认,但整张脸已经红透。
“不是?不是脸会红成那样?”她取笑的睨着叶荷。
“人家才没有脸红呢!”她害羞的捂住小脸。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莫愁感叹的开口,“这些年我的心思全放在江湖上,倒疏忽了吾家有女初长成,你也到了婚嫁之龄,是该帮你找个好对象。”
叶荷笑了出来,“小姐,这般正经真不像你。”
“我是认真的。”
仔细打量着主子脸上的表情,确定她是认真的后,叶荷才道:“小姐,叶荷想一辈子待在你身边服侍你。”
“你不想找个归宿?”
“小姐,你比叶荷年长,若要提及婚嫁之事,也该是小姐先才对。”
“我?”莫愁眨眨眼,“我没想过要嫁人。”
她生性好动,对探索新鲜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自小便立定目标,要将“玩”视为毕生之志。她从未思索过自己的归宿问题,因为归宿与束缚对她来说是分不开的,女人有了归宿,美其名是多了个名唤“相公”的人在身边关心、相伴,可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多一个管东管西、碍手碍脚的累赘。
如胶似漆的夫妻之情是世人所欣羡的幸福,但看在她眼里却是牵绊,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或许和她爹娘早逝有关。一个人的日子过惯了,再加上皇上小哥对她也采取放任的态度,随她去追求她想过的生活,她根本不曾思索过嫁人这档事,若非叶荷提起,她压根儿没留意到自己早已到了婚嫁之龄。
“不嫁人?这怎么成!”叶荷一脸不可思议。糟!主子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想法?是谁影响了她?
“怎么不成?独自一人也能过活啊!多一人反而多个负担。”她的想法或许奇特,可是她活得很快乐,因为无牵无挂,所以无忧无虑。
“小姐将家人视为一种负担?”
“不,我是将‘丈夫’视为一种负担。家人会适时伸手给予关心,但并不会过份限制,”就像她在闯荡江湖时结识的舞儿姐姐、雪妍姐姐她们一样,对她的任性胡闹总是给予包容,而当她需要她们的时候,又会适时出现,这才是她想要的。
“而丈夫是无时无刻给予束缚,因为传统的礼教规范女人要尊夫从夫,真是可怕的想法!”她吐吐舌,“你知道我老爹为何将我的名字取为‘莫愁’吗?”她笑问。
“是不是源自某个典故或家谱?”小姐的爹爹是已故禁卫军统领,既然系出名门,取名字当然也有一定的道理。
“拜托,我老爹一介武夫,大字根本没识多少个,哪里懂什么典故!”她翻了翻白眼。“其实我老爹为我取名莫愁的用意很简单,他希望我这一生都能快快乐乐。我现在很努力地实践我老爹对我的期望,倘若要我为人妻,可会毁了我的快乐无忧。”
叶荷不禁皱起眉,“小姐,你的想法好悲观。”
莫愁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这不是悲观,而是实际。我明白怎样的生活才适合自己,并努力地朝目标迈进,我不认为这是悲苦,相反的,我觉得自己活得很快乐。”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里,女人仅仅是男人的附属品,不但不能明白自身存在的真正价值,还得受困于世俗的观点,认为缺少了男人就无法独活。
她不认为自己思想标新立异,而是不盲从,她比其他人幸运的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有能力去实践。
也许别人会为她的独身论掬上几把同情眼泪,但她不认为自己这样很可怜,世间的小女人已经太多,不差她一个,就让她跳脱那个圈圈,活得与众不同吧!
“小姐,真的没有男子让你看得上眼?”叶荷被主子惊世骇俗的言论吓习惯了,对她持有这种想法并没有太大的讶异,只是替她感到惋惜。
“有,”她开玩笑道:“但不是已娶妻,就是还未出世。”
“小姐啊,人家是跟你说真的。”
“干么话题一直绕着我转?那你呢?你也该找个归宿了,明儿个我就向皇上进言……”
“别,小姐,”她急忙制止她,“叶荷只想一辈子待在小姐身边,跟随小姐、服侍小姐。”
“怎么,被我传染了啊?”莫愁笑问。
“是小姐说要活得愉快嘛,和小姐在一起,是叶荷最开心的时候。”虽然常被小姐古怪的性子整得晕头转向,但小姐总是能为她平凡死板的生活带来一连串的惊喜和意外,这样的人生,旁人还无幸体验呢!
“小嘴这么甜,抹了糖啊!”乘机又捏了她的粉颊一把,她才问道:“对了,你刚才急忙地到处找我做什么?”
“哇,完了!”叶荷惊恐地大叫。
莫愁被那高亢的尖叫声吓得连忙捂住耳,“叶荷,你是在回敬我平时对你的捉弄吗?”好可怕的魔音传脑啊。
“都是小姐啦!闹得叶荷忘了正经事,完了、完了,如果皇上等得不耐烦怪罪下来,叶荷纵使有十条小命也难赔……赔上我这条小命还不打紧,若是连累到家人……”她紧张的踱来踱去,嘴里咕咕哝哝个不停,眼眶内早已盈满了泪。
“别绕了,你绕得我的头都昏了,”莫愁拉住她,“你镇定一点。什么皇上?什么小命难赔?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皇上……皇上要召见小姐你啊!”
“可终于想到我了。”
让叶荷领到了御书房,一路上,莫愁直犯着嘀咕。
每隔数个月回宫探望皇上小哥已成定律,通常小哥都会留她住上些时日,但最多不超过半个月,这也是她所能忍耐的最大极限。
宫中的生活可不比外头的花花世界,不仅礼仪规范繁琐,各式各样的人也多,而人多当然是非也多,最常耳闻的就是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争权夺势;有时还会有嫔妃前来对她巴结讨好,这种生活可是会扼杀她的生命力,所以她是能避就避。
这次进宫,原本打算待个十来天就走人,但皇上小哥这阵子有太多奏章要批阅,迟迟无法召见她,害她之前计划好的行程全都打乱了。闷在宫里近一个月,整天无所事事,她都快闷出病来了,原本有想过要偷偷走人,但怕惹怒小哥,只好继续硬撑着,不过可苦了她。
莫愁踏进御书房,一眼就瞧见仍埋首于奏章中的皇帝,看来皇上小哥是算准了她的耐性快被磨光,才在百忙之中抽空见她一面。
她走上前,按照惯例行了一套不可免俗的君臣之礼——
“臣妹莫愁拜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统统退下。”
挥退了在一旁服侍的宫女、太监之后,皇帝一改不苟言笑的威严,儒雅的面貌上堆满了笑。“小莫愁,近来可好?”这是他专属的昵称,这个义妹在他心中可是占了极重要的地位。
“一点也不好,待在宫里快闷死了。”她抱怨着。
“朕就知道你快受不了了。”他啜了一口冰镇菊花露,而后才道:“去年冬节时分、你可是待在京城之内?”
“不是。”
就知道问也是白问,奉“玩乐”为人生宗旨的她,怎么可能乖乖地待在京城。“真服了你,那么冷的天气还有精力到处乱跑,去了哪里?”他宠溺的一笑,开始闲话家常。
“我去冰潭猎雪狐呢!”提到玩,莫愁整个人有精神起来。
“冰潭?”爱玩的她总是爱去一些偏僻遥远的地方,尝试稀奇古怪的事物,每每回到宫里,为他带来五花八门的新讯息,他这个皇帝与她相比,简直是井底之蛙。“好玩吗?”
“很好玩。”莫愁笑着说:“在白雪皓皓的大地中驰骋,就算没有猎到雪狐,也是值得。”
“你不是最怕冷吗?”望进那双含笑的眸子,皇帝讶然道。
不知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心情一烦闷,他总渴望能见她一面,她那无邪的笑靥总能让他心情好转。
“为了玩,我可以忍耐。”她一耸肩。
“你的生活总是令朕羡慕万分。”
身为九五之尊,虽然手握大片江山,操控百姓生死,但有得必定也有失,有一些东西是一定得放弃的。
“何需羡慕,只要小哥愿意,也能同莫愁一样游山玩水啊。”
“朕老了,没你那种活力。”
“小哥还不到三十,却老喊着自己老……”她挨近了他的身侧,像幼时那般地靠上他的肩撒娇,“小哥才不老呢,在莫愁心中,小哥永远只有十五岁。”
记忆中,她对那一年印象深刻,他十五,她五岁——
当时皇室内乱,赤胆忠诚的老爹为了护主,一度舍弃她和娘,护送他这个小皇子逃出京城。老爹这种为了主子而抛家弃女的行径,曾令她对他起了大大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