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想,也不是因为洁癖的关系;反正……哎!反正她就觉得这样!
回了家,罗母又已在厨房忙着了。好像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无聊和闲荡。罗沙没有出声,安静地沈在沙发里冥思着。
晚饭时,罗母闲聊地对罗爸说:“罗沙放假后一直都待在家里,要她陪我去逛街也嫌累,你看她是不是那里不对了?”
怎么扯到她身上了!罗沙喝了口汤说:
“妈,你又在说我的坏话了!出去玩,你就说我到处去野;待在家里,你又说我不对劲,我很难做人哦!”
“你是不是钱花光了,没钱混去?”罗爸问。
“才不是!”
“唔……”罗爸“唔”一声,放下碗筷起身,想到什么似地问罗母说:“今天的饭好像黄黄的,味道有点怪。”然后好像自己弄错的神情,摇个头,没等罗母回答就走开了。
罗沙望着罗爸的背影,疑惑地问:“妈,结了婚的男人,是不是都像爸这样迷糊又迟钝?”
罗母有点好玩开心地笑起来。“男人啊!管他结了婚没有,其实都像小孩一样,就是一个臭脾气扭,要哄一哄,骗一骗才好听话。平常看起来好像都很有果断力,其实也像小孩一样,迷糊又少了一根筋,喂他什么就吃什么,分不清五谷杂粮。”
“真的吗?”罗沙还是有点不确定。
这是罗母的经验之谈。可是,证之于速水真澄和艾维特,好像除了果断力以外,其它的完全都走样!
男人啊!其实是比女人更难以捉摸、更不寻常的谜团。
第十章
正月初一,黄道大吉日,宜开光、祭祖、出外野游也。
罗爸和罗母快快乐乐地出国度前中年期蜜月;倒楣的罗沙却赶在除夕前关感冒,咳嗽、头疼加发烧,凄惨惨凄。
“一定是天惩!”祝艾波幸灾乐祸道:“你平常就爱乱发誓,说了又没做到,亵渎神明又触犯天条,才会有此一劫难。”
天知道!神明的心理总是很难揣测的。罗沙想反驳祝艾波的话,又懒得开口,翻个身,眼睛盯着电视,脑袋沈甸甸的。
好好的新年,结果她却窝在家,看了一天的烂节目,除了彰显她的无聊外,无它。偏偏祝艾波比她更无聊,大过年的那儿也不去,跑到她家来幸灾乐祸。
“艾波,”罗沙说:“你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吗?你待在这里,我的病会更严重!你爸妈呢?该不会跟我的无情父母一样吧?丢下生病的女儿看家,自己跑去逍遥玩乐。”
祝艾波显得很沈默,一向趾高气昂的神态刹时也仿佛寂寞起来。
“艾波?”罗沙奇怪地又叫了一声。祝艾波那神态让她想起阿潘。
祝艾波乍然抬头,神情又恢复先前的幸灾乐祸。
“我爸妈好得很,比我们还亲热!”祝艾波有点嘲弄。
“那么你跟我是同病相怜了……真澄呢?你怎么不去找他?”罗沙问。
祝艾波耸耸肩。
“我还以为──”罗沙摇头:“我还以为恋爱中的男女,时刻都是黏在一起的。”
“听你讲这种话,就知道你准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低能儿,弊俗又老土,即使喜欢一个人也只敢偷偷地暗恋在心底。”
“哼!”那些话说中了罗沙的心思,她哼了一声不肯承认。
“如果是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会争取到底,不惜任何的困难与障碍,就算对方是我的好朋友也不例外。”祝艾波眼神犀利地看着罗沙。“我绝对不会放弃他的,罗沙。就算是你,就算他喜欢的是──”祝艾波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像是正对自己作承诺,喃喃又说:“我绝对不会放弃他的!”
罗沙以为她的心事被祝艾波窥破了,觉得很不安,假意又翻个身,戒指项练跑露出来。
祝艾波看见了,脸色大变,指着戒指怀疑地问:“罗沙,这个项练……”
“人家送的。”罗沙更不安了。
“谁送的?”祝艾波紧盯着罗沙问。
“一个朋友。”罗沙避开祝艾波的眼光,同过头假意看电视。
“那个朋友?”祝艾波越逼越紧。
“艾波,”罗沙更心虚了。“我不需要什么事都得一一向你报告吧?”
祝艾波一楞,脸色随即松弛下来,嘲弄地说:
“是呀!你当然不必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得对我说,不过……”她故意顿了一顿,瞥了罗沙一眼。“这个戒指,跟真澄的那只戒指还真像!”
罗沙沈默了。祝艾波阴沈地看她一眼,语声轻盈地问:
“我可以借个电话吗?”
罗沙手指电话,起身说:“在那里,你自己随便打吧!我去浴室一下。”
生病让人软弱,气力完全使不出来,走起路来像是踩在外太空。罗沙扶着墙壁,慢慢走向浴室,厅里祝艾波愉快地谈着电话,听起来像是打给速水真澄。
女人是依赖爱情滋养为生的生物。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祝艾波此刻脸上散发着什么样的光采。祝艾波最近越来越漂亮了。根据神官野史、郭公夏五、街访巷谈、以及众多未经考据的理论指出,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特别容光焕发,引人注目。
只有暗恋例外。那是充满叹息、垂泪的恋爱。
“罗沙,我有事要先走了!”祝艾波在客厅喊。
罗沙静静站在浴室里,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才慢慢走出来。
整个屋子只有电视的声音在响,变得很冷清。
罗沙走到刚刚躺着的沙发,力道一松,重新躺了下来。一个人在家的感觉原来是这么萧条,气氛也薄凉,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思绪既然纷扰,她只好转而看电视。正在播的影片是有关于前世和今生的奥秘的爱情大悲剧。
女主角很美,美得注定要薄命。两世的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执着而得到圆满的结局,“生离死别”注定是她必须承受的爱情命运。
痴情总是容易被人传颂。但是暗恋算是一种“痴”吗?心痛的泪都是一样的,结局也许也一样,但过程──过程呢?俩相守与单相思──唉!
x月x日 我本将心讬明月
暗恋是儒弱的人恋爱的方式;
是让人悲伤流泪,痛心无奈的情愫;
是眼波流转着思慕,缱绻着缠绵的凝视;
是想忘又忘不了,想起却受伤害,锁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一页空白;
是想说但不敢说,想寄但无可讬,一直哽在喉咙里的那一声──
我爱你
啊!好累!暗恋的情愫,等累了的心情。
“淡淡幽情”掉落在地上,罗沙蒙着脸,倒挂在沙发扶手上。
有人按门铃,她浑浑开门,感觉又像是踩在没有重力的外太空。
速水真澄站在门外,含笑递给罗沙一包东西说:
“听说你感冒了。这个给你,专门对抗滤过性病毒的。”
“谢谢。”罗沙把那包东打开,一盒生津润喉的薄荷糖。
真是的!罗沙有点激动地抱着那盒薄荷糖。也许她和速水真澄前世有过什么缱绻动人的故事发生过,虽然这一世喝过孟婆汤给忘了,但在她体内仍残存着前世那种依恋,如今才会有这样一股情愫暗暗地在悸动……
“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她偏退了些身子。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办。你赶快去休息吧!免得又着凉了。”速水真澄在她额头亲一下,拍拍她肩膀就走了。
他走出巷口,正想招呼计程车,祝艾波却突然地出现。她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急着赶来!”她眼底露出了一些嘲弄。“你不是说你很忙吗?怎么来看她就有时间?”
速水真澄皱了眉,走开两步。祝艾波跟上去说:
“你把戒指给了她对不对?你喜欢她?”
速水真澄回头看祝艾波,没有否认。
“默认了?”祝艾波像嘲弄又像嫉妒。“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声音很突然地停住。
速水真澄诧异地又看一眼祝艾波,发现她像僵尸一样僵住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由一辆轿车走下来的一对男女。
男的一身中年实业家的气派;女的看来很柔顺,也很纤细,有家庭的味道。
那两人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男的转过脸来,发现了祝艾波。
“艾波……”他竟然出声喊了祝艾波。
“无耻!”祝艾波打从齿缝硬生生地蹦出这句话,以怨毒的眼光看着中年男子和他身旁的女伴,脸色铁青地跑开。
“艾波!”速水真澄和中年男子同声喊叫。两人互相疑惑地看对方一眼。速水真澄没有多作思考,立即跑开追祝艾波。
“艾波!”他在红灯前追上她。
“你看到了吧?”祝艾波幽幽地,又充满恨。“那是我爸爸,和他的姘头!”她特别加重那两个字以渲泄她的不满和愤恨,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终于放声哭泣伏在速水真澄的胸膛。
速水真澄沈默地拍拍祝艾波的肩膀。几次交谈他就看出来,祝艾波早熟、聪伶过人;外表看起来虽然不可一世、骄纵高傲,可是内心其实比谁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