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苦衷值得你在我面前背负这个罪名?”朱盈罗颤着声问道,心里害怕着他说出一个太过完美的苦衷,那将让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
“既然是苦衷,我怎么能说?”戎焰沉着声说道,深幽的绿眸中流泄出显而易见的悲伤。
朱盈罗为他眸中的伤痛所震慑,差点想要反手搂住他,告诉他她愿意相信他……然而,理智阻止了她的行为。
“你不能说,又要我相信你?”她冷冷一笑,话语中有着全然的讥讽。“若我相信了你,那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我同意你说的话。”戎焰点头浅笑。“我不能勉强你相信,但是,相信我绝对会让你比较好受。”
听他的活,似乎真的是为了她而着想。但是,能信吗?她不停地扪心自问,旋即选择了回讽他。
“听起来你好像真的有满腹委屈似的!还说要让我比较好受……我实在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更何况,若束儿帖不是你杀的,那么你把太子关起来又有何用意?”她挑眉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戎焰淡淡地答。
“我实在佩服你!”朱盈罗冷笑着。“需要我替你鼓掌叫好吗?你将所有的罪都怪到他人身上,有什么意义?就为了要我生孩子?我说过了,为了不让天下人受苦,我会生!你用不着如此费事!”
“我说的全是真的。”戎焰没有愤怒,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如果可以,我之前又何尝愿意瞒你?”
他语声中所透出的苦楚让她的心突地揪痛。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在演戏,那他一定是戏班子里最红的小生——
他演得实在是太丝丝人扣了!逼真得让她不得不心痛……若不是尚有理智存在,她几乎都要相信他了。
“你的戏演得真好!”朱盈罗的唇畔泛着冷然的笑。“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根本一点也不想当可汗,这一切都是你被迫的吧?”
“不。”戎焰摇了摇头,冰绿色的眸于锁着她水灵灵的瞳眸。“我非当不可,因为只有当可汗才能得到你。”
“你——”朱盈罗看着他霸道却又坚定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那你方才说的那些,不都是废话?为了当可汗而杀束儿帖、关太子篡位,这不就是你所做的事吗?”
“若我说,为了得到你,为了要当可汗,而必须背负这样的罪名,你相信我吗?”戎焰扯唇一笑。
她相信吗?她该相信吗?她能相信吗?朱盈罗不停地问着自己。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戎焰,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的话语,他突然放开她,起身着衣,往旃帐外头行去。
她愕然一怔,他回首狂笑,笑中藏着深刻的悲哀。
“我根本不冀望你相信。因为如此荒谬之事,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抛下此语后,他快步出帐,独留旃帐内独自发楞的朱盈罗。
对于他的话,她究竟该不该信?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离去时的表情,让她险些想要疯狂地抱住他、吻住他!她只知道,再跟这个危险至极的男人相处下去,她的心迟早有一天不再属于自己!
相不相信他的问题依旧横亘在两人之间,只不过,戎焰和朱盈罗都默契十足地忽视它。
朱盈罗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再提过,而她自己,是存心躲避着这个问题,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好好地度过这段怀孕的时间。
这些日子以来,他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细心体贴到她都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且不容许她抗拒。
事实上,她亦抗拒不了。
这里毕竟和京城不同,天气是她从没想过的寒冷,她原来就不甚适应,在怀孕的当下,身体更是糟得厉害。因此对于他的妥善照料,她完全没有抗拒的能力,只能一天天地依赖着,终于成了摆脱不了的习惯。
她心里一直想着,如果没有那些恼人的事件,他和她是单纯地相识,会不会,他们真的可以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然而,她却还是只能在心里幻想着这样的情景,毕竟现实依旧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依旧存在……一切都已然不能改变。
目前的她,为了腹中的孩儿,已没有力气与他再争执下去,只能守着眼前暂时的平淡幸福,自私地假装束儿帖被杀、太子被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只要等到孩儿出生,她就会再度恢复成先前那个骄傲的女子,她就会再度与他对峙……她一定会的。
第八章
“我出去了。”戎焰深深地望着她,在她额上印下柔情的一吻。“我等会儿就回来了,嗯?”
“再见。”朱盈罗唇边漾着微乎其微的笑容,若是不细看,几乎不会发现。
戎焰的视线纠缠着她细致的面容,像是要把她给看个够,好一会儿,才转身步出旃帐。
她凝视着他伟岸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多像是恩爱的小夫妻啊!
只可惜,那不过是表面的假象。
随着肚子一天天的隆起,她的心就更为灰黯。不是因为戎焰对她有所忽略而让她痛苦,而是那难以抹灭的事仍然梗在她心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舒坦。
他的话能信吗?她不断地问着自己,却怎么样都思索不出答案。若以情感来说,她几乎要相信他了,但是理智不让她相信他。
于是,她只能处在这种深深的矛盾中,不断地痛苦着。
有他在身边的时刻,她能够沉浸在他带给她那霸道的温柔之中,暂时忘却那一切。但是他不在的时候……
望着帐外的融雪,忽然想起了那天她悄悄闯进的旃帐,那个放满关于她的物品的旃帐。
深吸了一口气,她柔抚了抚凸起的肚子,决定再去望它一眼。
只要一眼,或许她就能够更相信他一点,或许她的痛苦就能够少一点……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找到那座旃帐的所在,她只是不断地在一个又一个大小不同的旃帐中寻找着。
轻撩起裙摆,她生怕自己会被裙摆给绊倒;虽是如此,踏在湿软的上地上时,她还是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不停地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旃帐之间找寻着,连已然离他们的大帐愈来愈还远都恍然未觉。
走到最后,她实在太过疲累,依在某个旃帐外休息着,发现天空竟然缓缓出现了暖暖的太阳。
她微微一笑,听到不远处有着女人和小孩的嘻笑声,心里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升起想要趋前一看的念头。
这不看还好,一往前走,仔细一看,她脸上原有的浅笑陡地且住,心里那淡淡的幸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眼前,有着一幅和乐融融的美满家庭画面,有女人的笑,有小孩的闹,还有男人的温柔。
身为鞑靼的王后,她应该要为自己看到这样的情景而开怀,然而,她全然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戎焰!
此时戎焰正和那个女子有说有笑的,手臂上还挂着那个小男孩,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看起来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这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朱盈罗不停地轻颤着,得紧紧地咬住下唇,才不会嚷出声来。陡地转身,她不愿再看那炫目刺眼的一幕!
是阳光太过强烈吗?为什么她被刺出了泪水?若是阳光真的那么强烈,为什么照不到她?
脑中思绪已然纷乱,那小孩和女子的笑语不停地萦绕在她耳畔,她不堪地只想逃离此处。
踩着慌乱的脚步,她奔得跌跌撞撞,但是她已然失去了对外界的感觉,惟一意识到的,只有从心里不停泛上来的冷意。
身子疲惫至极,内心紊乱至极,朱盈罗不停地在春日的融雪地上奔跑着,身子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往前一仆,扑跌在未融的积雪里。
她血艳色的衣装在苍雪上散出赤火般的绝丽,凄美得让人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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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呢?”戎焰回到大帐里找不到朱盈罗,开始发飙。
没有人能够回答。
他的俊颜揪然大变。
“你们最好立刻给我找到她,否则的话——”
他冷绿色的阵子迸射出两道阴光,瞅视着不断发抖的众人。
“杀无效!”
戎焰不停地寻找着朱盈罗,心慌得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急切地寻觅着她的芳踪,生怕她会就这样消失。
没有。找不着。找遍了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着。
他开始发了狂似的一路狂奔。疯狂地漫天嘶吼着她的名字,冀望能够得到她的一丝响应。
然而,没有。她没有给他丝毫响应。
“盈罗!盈罗!”他已然狂乱地想掀了所有的旃帐来搜寻她时,突然看到眼前的泥泞地出现了浅浅的脚印于。
那脚印……北方的女人没有如此娇小的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