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胜追击的味道委实是太好了。
冯日堂叹一口气,问:“丁太太如今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如何办理此事?”
“只一句话,例由人生。你看着办吧!”
说罢,我起身就走。
执行董事也不过是高级打工仔而已,商业社会内要讲原则,一定要先讲资格。
打工仔不论高级与低级,资格还是不够,就这么简单。
翌日,我就收到阿顾及笑姐的电话,千多万谢。可想而知,冯日堂已经屈服。
这天晚上,不需要陪伴丁松年出去应酬,我乐得在家里休息、看看电视,跟女朋友煲电话粥。
仇佩芬给我报道了一个惊人消息,说:“郭家大新闻,李秀环提出离婚,且已私奔。”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出的事,郭家昨晚有宴会,郭一功宴请上头来港访问的头头,规定一家大小,齐齐迎迓出席,偏就是缺了这位长媳。”
“她可能心情不好,因而避席,怎么知道她是一走了之?”
“戏剧化得很呢!原来郭贤约好了李秀环各自到君度大酒店的贵宾厅去,等至入席时,仍不见人影,忽然侍役送进一封信来,是李秀环留书出走。讲明已乘当晚飞机到欧洲去。现今私逃是铁定了,问题只在于有没有挟带而已?”
“你看呢?”
“多少总会捞一点在手,单是郭家一直以来的首饰就已可观,足够李秀环与情人用上两三年的样子。”
就为了这段李秀环的新闻,我捧住电话的手,过了一个钟头之后,几乎麻痹了。
所得的结论是,世家大族,名声显赫,富甲一方,也有被人剃掉眼眉的可能。
这个笑话传出江湖,足可使上流社会的妇孺忙足一头半个月,一定奔走相告,辗转相传,以将之公布天下为己任。
我也不敢说自己会不会是其中落力串演的一员。
老实说,这也不是生安白造、无中生有的是非。既然做得出,就难免不被人知,这叫没法子的事!
况且,天天谈论中东局势,论定国际英雄狗熊,就算自己晓得讲,也要有人晓得应,才有半点兴趣。
否则,最好谈论这些轻松的、人人乐于听、乐于讲的花边新闻,多少有点心旷神怡的功能。
我心想,待丁松年回来,我就得跟他说个明明白白,别以为只有男人才可以花心变心,女人亦然。
所以,要好好警告丁松年,真要善待其妻,否则,有得他瞧呢!
一想曹操,曹操就到。
丁松年走进房来,一脸严霜,像跟谁有大仇口似。
我还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现今情势却变成了他要来教训我般,真教人莫名其妙!
丁松年把外衣重重的摔在梳化上,看牢我说:“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真好笑,天下间有这么多事分分秒秒的发生,我怎么知道是那一宗?那一件?
我转一转眼珠子,乘机说:“是不是郭一功长媳挟带私逃一事,我看没有什么事比这件更来得骇人听闻。”
“许曼明,”丁松年连名带姓地招呼我,以示他的极度不悦。“在你的生活圈子内,总是这些与自已本身幸福、与社会道德完全无关的事,才惹你的关注,才值得你花用时间吗?”
“老天!这也算罪名?要不要我立即报名参加九一年的直选,日子才算过得有意义,对社会、对父母、对丈夫、对儿女,才算尽了责了?”
真是的。
丁松年被我这么一说,很有一点点目定口呆。
跟着,他颓然地坐在床上,说了这样子一句话:“曼,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不明白你的个性,你的为人,你的言行!”
嘿!太好笑了!结了婚近十年,无端端生这种所谓感慨。男人也有他们的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我漫不经心地再幽他一默:“是,下一句我代你说,你是越来越不了解我,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于是,再下一步,你就将这番说话对牢别个女人讲,事情就是如此这般发生了。”
“曼,你究竟是一个极端聪明还是愚不可及的女人?真是太教人摸不着门路?”
“摸不着便不要摸,反正一生一世就这么个样子过下去了,会有什么突破?老实说,松年,你给我醒醒定定做人,彼此相安无事是至大福分,若真打算从不了解汝妻开始,遂你们中年男人那种蠢蠢欲动的心愿,可别痴心妄想,我不是好惹的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丁松年说:“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意思?”
“我和你相识时,你品性随和,揉合了体谅别人处境而又不失主见原则的人,可是,如今呢……”丁松年竟轻叹一句。
“你在肆无忌惮的弹劾我。”
“我怀念从前。”
从前,我和丁松年恋爱时,似乎真是很多明月好花我俩的日子。
然,有什么关系呢?现今的生活仍是不错的。人不能永远逗留在浪漫至不吃人间烟火的环境内。我奇怪丈夫是个实际的生意人,也会有这些超现实的感情憧憬。
我耸耸肩,再没有什么话说。
丁松年似是自语地说:“冯日堂今日向我辞职。”
我微微颤抖。难怪松年面色有异。
看样子,这件事跟我扯上了一点关系。也许,男人最受不得老板娘的气,一怒挂冠。
第12节
果真如此,我也觉得他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一口闲气,而辞去高官厚禄,这条是什么数?哪个成年人不应该做好好的数口专家?
我并不打算为了一个容量浅薄的人而委屈自己,白白担承什么责任。
丁松年望我一眼,看我没作什么表示,便说:“你听见我说什么吗?”
“听见,我的耳朵极之灵敏。所以,如果有什么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行差踏错,我都会听得到,你好自为之。”
我还不忘这样子幽他一默,也算是一项警告。
“我是说冯日堂辞职了。你一点自咎自责都没有?”
“我?为什么我要自咎自责?为了一个自暴自弃的不相熟男人?有这个必要吗?”
“你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
“他这样告诉你的,是吗?若果真如是,他更是一个不值得致歉与同情的人。有关自尊的一切,不宜宣诸于口,只宜心里感受,采取相应行动。”
“他现在已采取了行动?”
“谁个打工的不曾试过白白的受一点气?他为何要求与众不同?若是真为我一两个无理要求而使他气馁,这人根本韧力不足,难当大任。若果我的出现只是导火线,喂,丁主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检讨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和那位姓冯的,别好歹拿了我当挡箭牌,试图把罪名套到我的身上,而双双逃情避责于情理之外。”
我才不管丁松年这么多,扭一扭屁股,走回睡房去休息。
当晚,我意识到丁松年睡得极不安稳,他在不住的辗转反侧。甚而半夜三更,爬起床,扭亮了床头灯,无端端烧了一支烟,沉思良久,才再重新钻进被窝里。
为那个姓冯的去留问题,生如此大的麻烦,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或有霸道的表现,然,绝不能在此时此刻风头火势之时认错,否则,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之后,我便不能再大摇大摆到丁氏去为所欲为。而这的而且确是我作为丁松年夫人应享有的当然权益,干么要放弃了?
不单只是小孩子纵容不得,凡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欺善怕恶。
我呢,宁愿人家怕我、忌惮我三分,胜过被别人欺负、压榨!
对丈夫,都必须一视同仁。
我决不能自投罗网,自承这是件大不了的事,去担心、去处理、去解决。越是这副样子,旁的人越不会放过你。我才不这么笨。
况且,值得我关顾的事,还真不少呢!例如这阵子要密锣紧鼓的慈善餐舞会。
在名媛群中,我也算不了是极端热心公益活动的一个人,一年两三次的巨型慈善活动,动员甚众,本城整个官商名气界都知其盛事,若然没有份参与,好像说不过去,我才参加的。
这最近就要举行的慈善化装餐舞会,为本城贫童教育抚养基金筹款。
基金本身是不牟利机构,那位总干事叫赵玉如,是位从政府福利署转投基金的社会工作从业员,看她的样子虽刚过三十岁,动静形态已有点显老,见识与阅历可是相当深广的。
她当了基金的行政主持之后三年,为基金筹募的款项每年都在预算之上。最成功之处在于十分十分懂得用公关手法,把每次举办的慈善活动,催谷得有声有色。擅于以群众去烘托气氛,为渴望出锋头的有钱人家在各项慈善活动中,偏重于贫童教育抚养基金,成绩有目共睹。
这个举行至今已三年的慈善化装舞会,每年都全城瞩目。
至于筹委会,都由本城的名媛担任,并且选举主席。今年,这更成为整个游戏的高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