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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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年没有答,扭开了电视机,开始欣赏CNN的新闻节目。

  对于世界新闻及报章杂志,松年百看不厌。我相反,事不关己,己不劳心。苏联内哄、美国经济复苏、中东隐忧、加拿大失业率骤升、中英关系外弛内张、香港人才外流、本城储备金问题等等,全部惹不起我的兴趣。

  我只知道一个事实。我,丁许曼明有财有势有地位有家庭有节目,世界闹成一个烂摊子,我的所有掉了一半,余下的另一半已足够使我非常安乐过日子。

  故而,其余一总天下事跟我无干。

  我倒也关心一些有趣味而又不大需劳心劳力去思虑的新闻,例如蔡又新会不会万劫不复?那邱梦还是不是在杜氏企业权倾朝野之类。

  忽然翻了个身问丈夫:“蔡又新会不会坐牢?”

  “不知道。”丁松年答得很懒洋洋:“你关心他吗?”

  “哈哈!”我笑:“怎么会?都不相熟,只不过想探探消息而已!你看,他做这盘假数先后共捞了多少钱了?人家说他的身家有十亿。”

  “请不要问那些我答不出来的问题。”

  我嗤之以鼻,真是的,又有什么问题是我这位良人可以答得出来的呢!

  平日回家来,十问九不应。他或许觉得言不及义,我就直情认为他爱理不理,完全大男人主义。

  他当然有不作答的权利,可是,我也有随便发问的自由。于是,我又说:“听人家说,那叫邱梦还的之所以在杜氏企业站得稳,全仗她跟老杜有一手,是不是?”

  丁松年全神贯注在电视新闻上头没有答。

  我继续自管自、兴致勃勃的说:“我看也有几分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杜林手下猛将如云,为什么偏要提拔她、信任她,自古以来,女人在男人面前得宠,捷径一定是色诱。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今个儿晚上看那邱梦还,唉!”我无奈地叹口气:“也真有甚多动人之处,翩翩起舞时,那抱着她小蛮腰的人,一定乐不可支。”

  想了想,又说:“松年,我跳舞的技巧是不是很拙劣,还是因为我在这几年长了一身肉,无法轻盈起来。别小瞧我,现今我励行节食,还有忍痛交足了一个健美课程的钱,从明天起,每天早上去做运动兼按摩。你看一个月下来,我能瘦多少磅?”

  松年仍不作声,我有一点点的没趣。翻了个身,马上寻梦去!

  明天是真要早起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且好的开始是成功一半。我要勤力练身,恢复从前婀娜窈窕的身材。有了成绩,好向松年炫耀。

  我光顾的健身学校是由一位外籍人士主持的。这年头,健身美容院开得如雨后春笋般,真是令人无所适从。

  我当然不愿跟那些普通的中环打工女为伍,上那种设备不过尔尔的健美院去。这洋人开办的一家,装修得极端豪华,格局形态完全一流,且他本人相当懂得宣传,这几年想尽各种法子出现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多少认识几个名媛,一旦光顾了,传开去,就做多了我们这些贵夫人阔太太的生意。

  明知他收费特别贵,也要趁高兴,除了实用之外,无非是增加多一个日常去处,太太小姐们更有共同话题。

  在本城想到办法赚有钱女人的钱,实在比赚有钱男人的钱容易。

  专侍候我的一个美容院导师姓甘,小名月莲。她是从大陆来的,大学里头专修体育,最擅长柔软体操。到香港来谋生,碰巧近年流行健美院,她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甘月莲有一副很好看、骨肉相当均匀的身子。

  我虽是个女的,有时也禁不住色迷迷地看她看得入神。那胸脯紧包在贴身的运动衣内,蠢蠢欲动。能把丰胸盛臀衬托得如此美妙绝伦,还全仗那条细腰。

  每当她随着音乐作运动,款摆的腰肢令人眼花缭乱。我着实无法跟得上她的动作。

  第二章

  第6节

  甘月莲总是安慰我说:“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就跳得像样,旨在运动嘛!”

  唉!我叹口气。且看四周围的镜子,老早已反映出一个颇见肥胖的身躯来。我最恨自己长在胃腹两部的那圈肌肉,简直令人尴尬。

  平日我穿衣服已要刻意选择,以剪裁及款式迁就我的体型。如今换上贴身运动衣。实实在在的是丑态毕现,太气馁了。

  勉强跟那甘月莲做了十五分钟柔软体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以为自己在下一分钟就要断气似。

  无论如何,决定放弃。

  “丁太太,你还有四十分钟时间呢?”

  “不,不,”我扬扬手:“改天再来,今天至此为止,实在吃不消。”

  我连忙走出去,淋浴并且接受按摩。

  躺在床上由得人家替我做肌肉推拿,作为运动是舒服得多了。

  替我按摩的是个中年妇人,叫刘笑芬。我一般称呼她笑姐。

  这位笑姐,力大如牛,一直以来服侍得我顶妥当。而且她健谈,身心都被照顾得好呢,时间一转眼就过。我一般是非要做足三小时按摩不可的。

  笑姐问:“丁太太怎么把按摩时间突然提前呢,你不是要先跳一个钟头的健康舞才轮到我侍候你吗?”

  “没兴趣跳下去,实在太辛劳。”我闭着眼睛,边享受边答。

  “你觉得甘姑娘怎么样?”

  “谁?”我问了这句话后,才猛然醒起来:“啊,你说甘月莲?她很好,只是我懒而已。”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她个人给丁太太的印象如何?并非指她的工作表现,若论资历与经验,她是升任愉快的。”

  这般口气,不就等于说甘月莲个人有什么惹人非议之处?

  我想了想,并不率先作答,倒过来鼓励着对方给我提供一些资料与线索,我说:“我只不过是跟她有一面之缘,才不过那半小时的功夫,能看得出什么来呢?倒是你跟她是同事,朝见口晚见面,怕会更认识她的为人呢?”

  “我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吧了!”笑姐稍稍俯身伏到我耳畔说:“那姓甘的不但赚你们这些有钱太太的钱,且赚有钱男人的钱。”

  “真的?”我一时好奇,不禁扬了声。

  这儿根本就是间独立房间,没有其他人在,只不过我作贼心虚,故而下意识地掩住了嘴,也真怕隔墙有耳,听到我巴巴的渴望知道人家的是非,怪不好意思。

  “谁知真的还是假的。但,甘姑娘才在上头来港不到一年,在这儿会有多少薪金了,若不是靠一些慷慨的贵夫人,如丁太太你,好好的打赏,月入还有可能入不敷支呢。然,我们有几个同事碰到过她在假日出入大酒店咖啡座,身光颈靓,很晓得装扮呢。还有,又有人看到她每天上班,总是从停车场那一层走出来的,为什么呢?除非有私家车。若真有座驾,又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

  照说,这笑姐讲的都是似是而非的道理。

  谁个女人下了班不好好装扮自己呢?穿得体面一点,宁可在其他生活用度上省,也是有的。

  至于说,自停车场走出来就等于有座驾,也颇有商榷的余地吧!或者她买的是三手老爷车,那又能花多少钱呢?

  不过,有一点不容忽视,如果甘月莲要赚男人的钱,她是真有这个资格的。

  看她的模样,也不似肯孵在一隅,捱半世穷的人。

  “所以,丁太太,”笑姐继续说:“你要恕怪我多嘴了,只是不吐不快。我看你们这些富家太太,生活优游自在,顶写意的,但其实精神压力颇大,以致个个都肌肉紧张也未可料。”

  “你这是什么意思了?”

  “譬方说,社会上多的是各式各样、磨拳擦掌地打算赚阔佬钱的女人,是防不胜防的,做太太不会不悬起半个心,担忧夫妇感情关系有差池吧!”

  “担心不来的事,就别担心吧!”

  我可是从来没有担心过丁松年会拈花惹草。

  根本在这一阵子之前,没有这么多人在我耳边灌输这类男人婚外情、胡搞偷香的资料与讯息,我压根儿就未在这方面动过任何脑筋。

  老实说,丁松年是个古老石山,别看他轩昂俊朗,实际上是个并不怎么知情识趣的男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仿似如临大敌,实斧实凿,轻松不得,有时真教对手疲累。

  简而言之,我这位丈夫是个有点过分严肃认真的人。

  凡有这种性格,应该不会喜欢路柳墙花。他既不浪漫,自然更不会羡慕那些什么曾经拥有。

  事事要讲求天长地久,是很费心思、时间的,我看丁松年已为太多的事业与理想占据,不可能分散精神了。

  而且,丁松年是个爱家的人。他更爱儿子。

  现今做父亲的比做母亲的更紧张儿女,似是一种潮流趋向。

  加上我们丁许二家的名望,也不容许子弟胡搞些乱七八糟的桃色花边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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