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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电话,通知一声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

  或者,我和丁柏年已经开始了另一段新的朋友关系。

  “看样子,宝钏所言不差,你对工作非常的起劲。”

  “她竟在背后说我。”我其实只是笑语一句。

  “不,她说的都是好话,周宝钏从不爱在人家背后讲半句坏话。”

  “这我是知道的。不明白人们对她的误解为何如此深?”

  “不是误解。是容纳不了她的好运与成功,如果还加上一式的赞颂,她的际遇就变成十全十美了。这世界上多的是以人家的缺憾抚慰自己失意的人。”

  “周宝钏不以为意?”

  “有什么值得她难过的?耶稣都没有争取到全民一致的推崇。爱护与明白周宝钏的朋友也不算少,且全是有头有脸的人呢。拿自己的生活成就换那撮无聊人等的同情,太冒险了吧?”

  我笑起来,并不知道柏年能如此爽朗幽默。

  “柏年,你原来不如汝兄的古肃。”

  丁柏年的眼里闪过一点光彩,很是欢喜,不自觉地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有比丁松年强的地方。”

  “各有千秋吧!”

  丁柏年看着我问:“有见丁松年吗?”

  我摇摇头。

  “他最近搬到浅水湾去。”

  “嗯。”我应着,有一点点打算逃避,故而把话题带远了:“那一区到中环去会塞车吗?你仍住桩坎角?”

  “对。早上略为塞一点点,不碍事。我喜欢平静的海景,多于灿烂的海港夜景,找一天假日上午,你来探我,会有额外的惊喜。”

  “好。”我应着。

  “你知道宝钏的助手快要回来上班了?”

  “是吗?那就是说,我就快要失业了。”

  “你舍不得?”

  “有一点点。”我说:“工作令我头脑比较清醒。”

  “可以继续下去。”

  “总不宜鹊巢鸠占。”我轻叹:“我谨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柏年,我在积阴功。”

  “我意思是大可另起炉灶。”

  我有点不明所以。

  “原本是打算跟宝钏与你一起商议的,宝钏今午没有空,就叫我先探你的口气,才徐图后算,详细计划。”

  “什么事?”

  “我们打算几个朋友合伙,开设快餐连锁店。你看凡是工厂区的茶楼餐厅都塞满了人,生意是应接不暇,工人午膳的那个饭盒越来越贵,如果我们可以薄利多销,做旺连锁店的招牌,不愁没有生意。”

  说得很有道理,完全是实情。平日我们好几个谈得来的同事,总要派一个提早到茶楼霸位,才可以有顿安乐午饭。若是买饭盒回来工厂,满以为可以坐得舒服一点,那饭的质素又是令人失望的。

  现今包办伙食的生意,也少了人做了。

  且营商的道理,说穿了是一字般显浅,无非是大食细的多。能有计划地开拓几菜一汤式的快餐连锁店,是一个可行的生意概念。

  “我们的这几个朋友都是你见过的。”

  “是秦雨、常翠蓉、蓝彤真她们吗?”我问,自从在宝钏家认识之后,我们又分别在宝钏安排下见过几次面,都熟络了。

  对于她们三位,印象实在好。

  正如周宝钏说:“我的这三个朋友,好似星星、月亮、太阳。蓝彤真的细致,常翠蓉的从容,秦雨的豪迈,都是极可爱、极可取的。”

  当然,在我心目中最可爱、最可取的还是周宝钏。

  在她的厂里工作了这些日子,我才发觉其实她并不需要我加盟,宝钏的助手根本一天到晚在外头跑,那两位得力的小姑娘瑞芬和素芸,已经完全可以将工作应付过来。

  周宝钏坐言起行,帮助我实践第五部曲“读书”,也是“工作”,因而想出了这个权宜之计。

  我记得多么清楚,周宝钏七情上面地恳求我:“曼,无论如何,考虑帮帮忙!”

  唉!连我的自尊心都保障保护得如此无懈可击,她的胸襟是多么广阔了。

  丁柏年答我说:“正是她们,还有宝钏。只是我们几位都是有正职在身的人,进注资金不成问题,就是不能抽出时间来经营,故此各人都属意于你。”

  “我?”不是不吃惊的,怎么可能?太委以重任了,如果我谬然答允,又未免轻重倒置。

  “我们对你有信心。”

  “我毫无经验。”

  “诚意比经验重要,前者可以栽培出后者来,却往往因拥有了后者,而忽视前者。”

  “我很欢喜,可是,信心实在不足。”

  “勇者无惧,你如今是背城一战。请恕直言,我们赌在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心态上,会赢。”

  说得对。如果我这一役输了,手上还有什么呢?不比其他的人,还有很多很多,诸如家庭、丈夫、妻子、儿女。

  我答应下来了。

  第38节

  首先学习的是整盘生意的财政预算。我对数字有恐惧感,从前老是只晓花用,不懂节流,更不识开源。现今要我把一盘财政预算捏在手上,真的诚惶诚恐。

  幸好,宝钏与柏年都一直从旁指导,才学上了手,更希望工多艺熟。

  开山劈石的功夫,一点也不易做。单是找铺位、谈租约、设计装修,就已经弄至头大如斗。

  这天,就发生了一件极激愤的事。我分明在昨天已经看好了在沙田火炭的一个铺位,适合作快餐店用,连忙嘱律师楼把订金及承租意愿书送给业主。谁知今天上午,律师楼通知,对方把订金退了回来,因为他决定提高租金,理由是另有租客抢着租。

  我在电话里喊:“他分明是在昨天答应以该租值租给我的。”

  黄律师心平气和地向我解释说:“口头的承诺是作不得准的,有人要食言,法律上无奈其何。”

  我忽然的想起,连签了字要悔约的事,也比比皆是。又何况是要求对方一诺千金?当然是更没有保障了。

  只得气馁地收了线。

  午饭时,跟宝钏谈起这件事,犹有余愤。

  “几艰难才找到个好铺位,单是约那些地产经纪,请他们安排介绍,就花很多精神时间,到有一间看上眼了,从速成交,却仍然功亏一篑。”

  宝钏说:“不必气愤,更无须气馁。这一间没法成交,就找过另一间,通新界这么多铺位,何苦要非这间不可。我看你撒手不管它,还有一线生机。过不了三数天,业主跟其他租客谈不拢,自然会回头找你!”

  “找我,我也不要他。总有其他更好的在市场上。”我说。

  “你的这个志气是绝对可嘉的。”宝钏望住我开怀地笑:“你是一定比以前快乐得多了。”

  我突然的领会一切,也不言语。

  “是吗?”宝钏再问:“我希望你是的。正如你说,市场内必有更好的,找到了是一场造化,找不到……”

  “不必自卑,总之尽力而为。”我答。

  “对。”

  “宝钏,你能有如此智慧,为什么那次会得在贫童慈善餐舞会的筹备工作上头,跟杜林夫人争那个主席位置,这不像是你的个性与行为?”

  宝钏很坦诚地答:“人总有犯错误,总有愚蒙的时刻。那次,我错在幼稚。跟杨真的关系,一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好几次我想拂袖而行,只为真的舍不得他。突然的从天而降一个解决我们多年困苦的机会,杨真的发妻患癌逝世,我们可以结成夫妇,太大太突如其来的喜悦,使我漠视了世间人情,忠勇有余,智虑不足,竟没有想过得来不易的喜悦只宜闭门欣赏,不适宜忙不迭地炫耀人前,我把一般人的涵养估计得太高,心无城府的人实在少,人们不但不会为久历风霜的人一旦上岸而鼓掌,他们觉得我需要在轻易得到荫庇之时,再捱一段苦,直至他们认可为止。

  “我应该低调一点当杨真夫人,静候旁边的人都习惯了,才好亮相。

  “所以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人是会教精人的。”

  “故而,你其后的大方、不计较、不露锋芒,还是赢得一些人的认可的。”

  “包括你在内?”

  我汗颜。

  “所以,我觉得你有容人之量,混在那班人之中,只为你的潜质被蒙闭了,未经发掘出来。”宝钏这样说,也许是对的。

  “你今日肯帮我,就是我当日积的一点阴功所致。”我笑说。

  “你言重了。最能帮你的,还不是你自己。不是吗?如果积阴功和读书果真有效的话,那都是要你狠下心,不畏艰难,不怕冤委,亲力亲为的。”

  “无论如何,你从旁提了一声,扶了一把,效用实在太大了。我感谢。”

  “那就别空口讲白话,用实际行动表示谢意好不好?”

  “你且说!”

  “柏年告诉我,你连日晚上躲起来练烹饪,可否人前献技,请我们尝尝你的功力?”宝钏还未等我答复,就说:“至要紧把秦雨和柏年请在一起,希望能一石二鸟,就功德无量了。”

  “为什么?”我冲口而出。

  “你别是这么笨吧?”

  我恍然而悟,兴奋地说:“我也曾替丁柏年做媒呢,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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