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钰芬没办法,只好听韩森的话,赶快走韩湘的路子。
庄钰芬其实是庄经世的老么,年纪跟她刚去世的二姐庄钰茹是很差一大截,却与韩湘相若,但因为教养不同之故,虽同是韩家出入的人,却真的很少来往,更别谈深交。
这日韩湘接到庄钰芬的邀请,这位堂嫂嫂说:“韩湘,我朋友在中环开了一间时装店,我跟你去逛一圈,然后请你吃顿午饭,好不好?”
韩湘心里有点惊骇,奇怪庄钰芬为何会相约。一半为了好奇心,一半也是人情难却,她便答:“好的,我反正今天约了朋友去吃午饭,跟你看完服装才赴饭约,你请的一餐留待下一次吧!”
在那服装店走了一圈,完全不是韩湘的品味。她是个有教养的女人,胡乱挑了一些零碎的丝巾之类,算是光顾了,给了堂嫂子面子就算。
走到街上时,庄钰芬问:“你不急着跟你的女朋友午膳吧,我们先去喝杯咖啡?”
“好,我约了她到文华酒店,那就干脆上文华吧!”
坐了下来,庄钰芬也真会把握时间,很快就踏入正题:“韩植的绯闻你听过吗?”
“男大当婚,那是好消息。”
“看对象是谁,找对了,自然是好消息。”
韩湘一听,就知道是非来了,便问:“你认为那对象成不成?你们庄家晓得很多人,自有所闻吧!”
这么一说,庄钰芬足足讲了几车子有关荣坤的坏话。
韩湘听得很有趣,天下间竟真有如此明目张胆地谈论人家是非者,也真不怕既过时,又屈辱自己的身份。
最离谱的一个是非,莫如庄钰芬说:“你知道我们庄家与荣必聪家的关系,有个小秘密,关于荣家和荣坤的,你答应不说出去,我就给你说。”
韩湘笑笑,她素来对这堂嫂子没有好感,分明知道她在拨弄是非,故此开她一个玩笑,说:“这可不能答应,因为我这人最口疏,一下子禁捺不住说了出去,那怎么办,你还是别告诉我好了。”
庄钰芬吃吃笑,脸涨得通红,道:“我只是这么说说罢了,其实这个小秘密也算不了是什么秘密,通街通巷都已经知道。人家说荣坤是荣必聪收起来的一个女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与学识,老是心头高,要在企业界冒出头来,逼着荣必聪给她撑腰。荣必聪呢,总不能把她引介到荣氏企业去,怕出事,于是好歹应酬她,就把她塞给协成行了。”
“那间协成行的老板也是够惨的,老是要向各方好友买账,收容那些子弟兵。”
韩湘这两句话当然有骨刺。
不知道庄钰芬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她没有任何表示,只继续努力朝着目标进发。
庄钰芬说:“本来呢,要真是个能干人,将来嫁进韩家来,帮韩姓的男人发展企业有什么不好的。全部韩家妇孺都学我和你一样,只是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惹得别人看不起,老实讲,我就只怕这一点。我倒见过那荣坤一两面,非常的鄙视我们这种靠父荫夫荫过活的人,我的朋友这最近就听到荣坤在讲你是非。”
“讲我是非?”
“对呀!说你对韩家一点没贡献,还沾韩家的光,连住食都在韩家大楼内,你那个宝贝医生丈夫,连替韩氏员工看病收便宜一点也不肯。你说,这种女人多厉害,人还没有嫁进来,就开始耍手段。”
韩湘抬眼看到餐厅门口走进荣坤来,就笑着对庄钰芬说:“好,这种女人可恶极了,让我来想办法对付她。”
“怎么个对付法?”
“对付完了再告诉你。”
“何时呀?”
“立刻、马上、现在。”韩湘说:“这不是荣坤吗?”
庄钰芬一回头,吓一大跳,活脱脱像晚上听到夜半奇谭,如厕时真的碰上鬼。
“你们认识的,是吗?”韩湘问。
荣坤伸出手来跟庄钰芬一握:“韩太太,很久不见,你好。”
“是很久不见了。”
庄钰芬尴尬地笑,站起来就告辞:“不阻碍你们吃午饭了,再见。”
荣坤坐定后,立即兴致勃勃地说:“我给你买到了国际电影节的开幕戏票,那部电影你必不可错过。”
“什么戏?”
“叫JUST FOR FUN,一位中国女青年导演拍的,把中国社会老年人退休之后的心态描绘得真是太好了,我在北京度假时看过,深深感动。”
“你老是惦着退休后的问题。”
“对呀,晚年嘛,很重要。”
“有韩植陪伴你,怕什么?”
荣坤一听,飞红了脸,说:“怎么作得真。”
“为什么?对韩植没有信心?”
“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韩植,他实实在在很好。”
“你不也是很好吗?”
荣坤摇头:“如果我好,不会有这么多人攻击我,老把我手上最珍贵的人与物抢夺过去。一直以来,每一次我都失败。”
“你爱韩植?”
“他值得人爱。”
“今次,如果有人破坏,你会放弃吗?”
荣坤想都不想,很坚决地说:“不会。如果韩植不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他,我宁愿放弃其他一切。”
她这么—说了,整个人呆着。
荣坤想到了父母。
他们就是为了要相爱相聚而妥协,甘愿受其他的痛苦。
如果有朝一日,韩植不可以把荣坤的身份公开,她会不会就这样离开他?
答案是令她痛苦的。
她知道自己不会。
荣坤这阵子经历到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韩植对她的好,叫她知道原来爱情和幸福是这个样子的。
过往的那些荣坤以为是恋爱的故事太失真了。
她无时无刻不惦着韩植。
每早起来,再不愿意逗留在床上多一秒钟,因为那会延迟了见韩植的时间。
就在今早,韩植的车子停在对街,因塞车而不能绕道过来接她时,荣坤便不顾一切,飞奔走过马路,吓得韩植快速停下车子,跳下车,冲前拥抱着她,说:“你再不晓得照顾自己,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荣坤大笑,仰头迎着晨光。
韩植于是深情地吻了下去,惹得满街的车在鸣按响号。
这种浪漫无疑是熏陶了荣坤,使她脱胎换骨,自觉受人重视。
最令她感动的还是韩植对她的信任。
荣坤明明知道韩森会在韩植跟前说尽她的坏话,韩植不但不以为然,而且压根儿就没有在荣坤面前提过半句。
最近,他俩走在一起的消息传开了,娱乐周刊又在大事渲染。其中有些文字描绘对荣坤并不怎么客气,韩植看了,往往一笑置之。
荣坤曾问韩植:“你不相信报刊的报道与评论?”
韩植笑:“尽信书不如无书,道理是一样的。那些娱乐报刊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谁不是在太阳下找一口饭吃。我们读了,算是支持过他们就算了,何必介怀。”
荣坤忧心忡忡地说:“你不介怀,可是,韩家的人会介怀。”
“坤,你究竟需要我,还是需要韩家的人?”
“韩植,如果韩家的人对我起了反感,你怎么样?
“他们有这个权利呀!谁都可以对谁起反感,并不需要什么资料与证据。韩家人起反感,是他们的遗憾,因为他们将要朝夕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为亲戚,且要作某种程度上的见面与来往,就这么简单。”
荣坤呆住了。
韩植吻着荣坤的额,轻声地说:“坤,你可否当刚才我说的那番话作为求婚,还是要按照老规矩,买好一束花来送你,才能算数?”
荣坤忽然地流下一脸喜泪,又忍不住笑:“韩植,你真能省。”
“快要成家立室了,能省则省。我怕你要一个成为本城话题的婚礼,那是要花用很多钱的。”
“如果我需要的话,你愿意吗?”
“但求你别反悔,什么也不成问题。”
荣坤拥抱着韩植,开心得但愿时光就在此刻静止下来。
“坤,请从此把你所有的敏感与难题交给我,我只有一个严肃的要求。”
荣坤依偎在韩植的怀里,道:“我知道。”
“那是什么?”
“爱你,真心的爱你。”
“不。”
“什么?”
“我的那个要求不是这么简单。爱我是太顺理成章、太轻而易举的事了,因为我可爱。”
荣坤大笑,问:“你的要求,难度很高吗?”
“很高。”
“快说,那是什么?”
“我要你开开心心地生活。”
荣坤抬起头来,望住韩植,没有说话。
“坤,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完全没有安全感,而且自卑的小姑娘。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算你知道原因,也不必告诉我。我只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了我,会为你带来无尽的快慰,其他的一切缺陷都不再重要,只此而已。”
“为什么?”荣坤茫然地问:“为什么你待我这么好?”
“傻孩子,每个娶妻的男人,都应有这个责任。如果他办不到,令他的妻子当不成一个百分之一百无忧无虑的快活人儿,这个男人就失职,就会痛苦,那比妻子的遗憾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