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说对了,你并不明白我,所以请从此远离我,不必理会我。”
“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地在一起做一些贡献社会的工作,你怎么为了小孩子的无知说话而迁怒于我身上?”
“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子想。文子洋,让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其实并不如你这般伟大。一连整个月,马不停蹄地、不分昼夜地为我的本位工作努力,然后星期天还没有休息,跟在你后头去探访老人院、孤儿院、街坊福利会,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无穷无尽的精力,不是为了你的选举,而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叶帆走了几步,再回头,道:“你不会明白的,你只会明白贝欣的苦衷,她的苦衷才算是苦衷。她嫁给我父亲以至于高骏都是伟大的,你以为人永远不会变,不会有私欲。我们其实都看到贝欣已经变质了,但你仍然会偶然为她辩护说,这世界上有所谓人在江胡,身不由己。
第五部分
第7节 隐瞒自己
“好了,我不再用观点与角度去看我的行为,就今天老老实实地向你承认,不是为了你,我没有无比精力去助选。我并不希望再装模作样,伪装下去,我承认我不是伟大。
“那些残疾孩子说的话都是对的。残疾人心地尤其清明,他们看到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没有伟大的心灵。我的秘密被他们看穿了,可是,我不需要他们的支持与同情。
“我不打算再辛辛苦苦地隐瞒自己,隐瞒你,隐瞒你的选民。
“我知道我不是贝欣,无论我多努力,有多大成就,我永远不会是她。”
叶帆说罢,她掉头就走。
文子洋喊:“站住!”
然后叶帆站住了。
文子洋快步冲上前去,抱住了叶帆的手臂把她搂在怀里,道:“你不需要提贝欣。”
文子洋说罢,就吻了下去。
那是叶帆盼望好多年好多年的一个初吻。
初吻,说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
叶帆就活像一只躲在茧内的毛毛虫,当她在无意之中获得时机,鼓起勇气冲出外头世界去时,一就是生,一就是死,豁出去之后,反而成功为一只脱颖而出的彩蝶,在自己多年深爱的人一吻之下,振翅高飞。
至于文子洋,纵使对贝欣有再深的感情,至此,也敌不过叶帆这些年来静静在他身边所下的功夫,而依旧能无动于衷。
一个人的身心疲倦了、冷淡了,就最是脆弱,最容易敌不过外来环境的诱惑。
文子洋或者真是爱贝欣爱得太累了。
这些年,他目睹的是极高调的,在金钱与权位上叱咤风云的贝欣,正与她身旁那位风流倜傥,却惟利是图的高骏,携手共享他们的天下。这个天下,跟文子洋心中的世界是两个极端。
于是他的心真的冷了。
冷的是感情,热的是理智。
文子洋一方面下意识地忘情于贝欣,可又要热切地鼓起勇气对付高骏,因为文子洋认为自己的责任是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借服务香港为名,去获得他的个人利益,从而做成群众的损失。
在这些心理状态之下,他不期然越来越接受叶帆,越远离贝欣。
毕竟,贝欣是他心灵的负荷,叶帆不是。
[JP2〗当叶帆正沉醉于她的甜蜜恋爱,文子洋正忙碌于他的竞选议员筹备工作时,贝欣无意中陷入极大的困扰之内。
[JP〗贝氏集团是英国的烟草公司源远流长地沿用的一间分销商,贝欣成为贝氏集团的副主席之后,也曾跟英国的烟草公司主席保罗钟士见过面,但一直不相熟。
这其中有客观和主观的原因在。
客观上,贝欣并不直接管辖烟草生意的营运。别说总部在英国的烟草公司主席保罗钟士,就算是该公司驻在香港的行政大员,贝欣都极少会面,根本没有业务的往还可言。
主观上,贝欣感觉到贝刚并不喜欢她与烟草公司的行政人员熟谙,这种业务关系,贝刚既想独占,就由得他好了,贝欣基本上不介意。
可是,这最近有了个跟保罗钟士见面的机会。
就因为贝欣到北京参加香港贸易发展局在北京举行的一个时装表演,碰巧保罗钟士也参加,便有了机会跟他款款而谈起来。
贝欣心血来潮,问:“保罗,中国的开放政策切实推行,会对烟草条例放松吗?”
“那要看是什么条例,在广告条例上就不是这个情况。当然,这有他们的理由在。”保罗答。
“例如由外资设厂生产香烟的条例呢?”
保罗钟士睁圆了眼睛,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
“中国有自己国营的香烟制造厂,正如每一个国家都会在商业上有一定程度的保护政策,中国保有这个专利权是很可以理解的。”
“你如此肯定?”
“当然了,能由得外资设厂的话,我们早就申请了,求之不得呢。”
“将来或者可以吗?”
“那是将来的事。”
“你的意思是将来是没有一个定期的。”
[JP2〗“当然没有定期。贝小姐,我们公司在十九世纪末就已经打开中国市场,由中国人民口袋里赚了很多很多的钱,我们是心满意足,饮水思源的,故此虽然不住想尽办法争取中国政府批准我们在国内设厂生产,但基本上我们不强求,完全愿意配合中国的国策在大陆做生意。”
[JP〗“真的?”
“真的。当然,你或许不满意英国与美国的对华政策出现很多双重标准,但请相信,英国人之中也有人十分愿意成为中国人的朋友,且是盼望在大陆上做公平正直生意的。我是其中一人,我们机构也是。”
贝欣心急了,她意识到贝氏集团的再行集资计划可能有诈,于是她说:“保罗,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话。”
“你请说。”
“依你的经验,会不会有什么路子走通了而在设香烟厂上得到特批?”
“不可能的事。贝小姐,如果你来中国多了,尤其北京,你会发觉你们的国家前途是一片光明的,并不要相信谣言,相信你的眼睛,你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切实地为中国前途努力的官员。当然贪官是全世界都可能有的,这决非中国专利。但在可以导致极丰极深盈利的设香烟厂政策上,没有人会有胆量和力量去挑战国法。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可能性。在严肃的事情之上,各国都有维持国家利益和尊严的人在,不会有什么特别路子可走,中国绝不会例外。”
“谢谢你,保罗。”
贝欣激动地紧握着保罗钟士的手。
当晚,贝欣在北京直接挂长途电话到美国去,把崔昌平找着了。
贝欣斩钉截铁地问:“崔医生,当年你拜托了一位国内有地位的高干为我婆婆赶办护照,又把文子洋顺利地申请出国,你说那高干子弟是你救活的病人,是不是这样的?”
“是,你记得很清楚。”
“他现在还在北京当官吗?”
“在,当很高的官了,住在中南海。”
“我能求见他吗?”贝欣说:“让我把情况简略地给你说。”
贝欣解释清楚后,说:“事关重大,如果以假文件作为集资计划的凭借,误导股民,将来被查出了,不单贝氏有极大的麻烦,更可能殃及池鱼。身为包销商的诚发集团,若把罪名推在叶帆身上,她就算能侥幸逃过法律制裁,也会前途尽毁,谁还会信任和重用一个向市场提供假消息的人?人们不会认为她是无辜的。”
崔昌平很明白,答说:“就算是无辜,也显得太草率了。”
“崔医生,我必须求证,我也不能只听保罗钟士一面之辞,虽然他是极诚恳的。”
“你稍候,我尽快给你联络。”
贝欣在北京多住了两天,终于见着了她要见的人。
对方浓眉大目,英气勃勃,不怒而威。对贝欣非常客气,招待她坐下后,就说:“我很清楚你的来意。我也很诚恳且肯定地告诉你,让外资设烟厂的可能,现阶段及可见的将来是没有的。如果有人肯定,怕是一个很大的误会。就算有人说有什么批文,都会是一场欺诈罢了。”
“谢谢你让我清楚这件事。”
“有便多回国来走走,今日的中国跟你出去时太不一样了。”
“我会的,同根同源的人应该同心同德,住在香港的人只会日益盼望一国两制会顺利推行,国族富强,香港才会持续繁荣安定,我们会尽自己的本分。”
“香港人需要你这种言论去加强他们的信心。国家会尽量表现我们的诚意,香港市民也应尽你们的责任去为香港平稳过渡而努力。”
贝欣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香港来,她必须冷静地处理这桩大事。
没有一个可商量的对象,只除了祖母章翠屏。
但近日来,章翠屏的健康忽然一落千丈。
医生曾告诉贝欣:“高龄人士如贝老太太,健康可以在一觉睡醒时发生剧变,我看贝老太的情况已无法逃避得了老人痴呆症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