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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角!”

  “笑话了?”

  “认真的,托了重臣先跟我说项,请我通一通消息,大家谋个见面机会!”

  “他为什么要挖我?”

  “你呀!哈哈!”江仔不住地笑:“成了证券界红人了,现今市场内谁不晓得盛颂恩,客户到你手里头,老能化腐朽为神奇,古肃如老麦,都被你三言两语就出售手上的益丰!”

  “可是,我们跟老冯是死对头!”

  “谁?谁是死对头?商场之内有这种叫死对头的人吗?这才真是笑话了!告诉你,从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

  颂恩故意整江仔,问:“你呢?原来没有把我当永远的朋友!”

  江仔抓抓头,脸上红掉一半。

  “对不起,我们有条件成为永远的朋友,且是好朋友。”

  颂恩差点想多加一句:“也止于朋友而已。”

  然,不说也罢。小小的遐思不碍友情,日后小心自处,自然平安无事。都是经过大风浪的人,对小小的雨丝,都板起脸孔来对待,人生的情趣就减至零了。

  生意上谁个不有大开大埋,人情上的稍为宽松,也着实无碍。

  “言归正传。”江仔说:“你这是去见老冯帅去?”

  正如江仔所言,商场之内,只消利字一挂帅,没有所谓敌人与朋友,只不过是一个阶段,一个时期内的合作或敌对伙伴而已。

  又岂止商场呢?连人生亦不外如是。

  曾是双双俪影的人儿,一旦分了手,就成陌路。多少年后,或许身旁的伴又老了,又腻了,回转头来,便觉还是从前的一个好。

  唉!

  为什么不去见老冯呢?宝荣并没有设个笼牢困着自己。

  冯氏经纪行的规模比较宝荣大得多,他们的分公司且已遍布东南亚,并在世界华人聚居的大城市设了办事处。

  冯氏主席冯展球看见盛颂恩走进主席室来,立即站起来欢迎。

  “盛小姐,请坐。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呢?是汤太太,还是.....”

  “冯先生是前辈,如不介意,不用称盛小姐,这反而见外了,就赏面叫我的小名吧。”

  “好,好!说起来,我跟你父亲及舅舅还是熟朋友,彼此是行家!”

  盛颂恩笑。

  还是这冯姓的了得,压根儿就在人前人后承认敌人是朋友,这比舅舅一提到冯展球的大名,面色就忍不住难看大方得多了。

  第44节

  “名门望族出的身,真是气派不凡,今次益丰一役,行内人都盛赞兆荣兄与你的手腕了得!”

  分明是阴沟里翻了船,仍然努力不懈地开放心怀,承认别人的长处,宰相腹内的确可划船。

  盛颂恩想,能在大将营中任事,智虑要神速增长。

  “颂恩,我们开门见山地实话实说,也不兜圈子了,好不好?”

  冯展球根本都不等颂恩回应,就继续说:“冯氏年来的发展有目共睹,我们正积极走向国际,努力以跨国机构的模式办事,极之需要人才,如果你能摒除门第之见,我们倒履相迎。”

  “实不相瞒,舅舅是至亲,又带我出身。能够拜在冯先生门下学习,虽是我梦寐以求的晋身机会,然,仍不免有所顾虑,虽云商场如战场,价高者得,身为股票经纪更要着重饮水思源的信用。”

  这番话也就明显不过了,盛颂恩非常技巧地提出了两个条件,要老冯代为解决,一是跳槽代价要高,二是要得到范兆荣的同意。

  “颂恩,你所言甚有道理,薪金方面,包你满意,花红另议。”老冯在纸上写了个银码,递给颂恩看。

  盛颂恩如果在半年前看到这个数字,老早开心得怪叫,现今看在眼内,心上仍因兴奋而卜卜乱跳,表面却还能极力保持镇静,只微笑称谢。

  “至于兆荣兄那儿,应该解铃还需系铃人!由我跟他讨这个情,比较合适。”

  江湖道上人都说老冯之所以成功,是他在人材罗致上永远旨在必得,因而伯乐厩中千里良驹多的是。

  今日能把益丰收购一役的荣辱先行搁置,把个盛颂恩抢到手,是最最漂亮的、挽回面子的一招。

  由他亲自向范兆荣讨情,是给足范氏面子。心病虽有,表面毕竟是同行朋友,范兆荣如不买帐,也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盛颂恩倒不担心舅舅会不懂得些好处须回手的道理。况且,真为盛颂恩着想的话,是应该放行的,冯氏机构到底非同凡响。

  一下子,整个金融界都已传出冯氏以高出市面薪金五倍的价钱,委任盛颂恩出任冯氏经纪行个人客户部主管。

  谁说香江不是个神奇小岛?有人一下子辞官归故里,返璞归真,又有人夤夜赶科场,高中状元。

  连当时得令的董植康,都跟汤明轩说:“我要摆一席酒贺一贺冯氏的新贵,你的那位夫人!”

  盛颂恩从容赴会。

  席上,沉默的是汤明轩,他可能对接踵而来的变动,有点招架不住。又或者,赴宴前,他在办公室内接到丁逊君的电话,两个人又无端端地吵了架,心上极不舒服。

  汤明轩自然明白丁逊君近来的心态。通埠的报纸杂志,都在刊登盛颂恩的访问稿,这对比下,丁逊君甚显落泊。因而脾气极差,更加把个老问题死缠不放:“明轩,你究竟要不要跟盛颂恩讲清楚?”

  “怎么讲?她根本知道!”

  “那算什么了?一夫两妻合法化!”

  “我要找合适的时间才能开口。”

  “合适的定义如何?是今年年底,抑或等到一九九七?”

  “你究竟要我如何?”

  “今晚就给她说去!”

  “今晚董植康宴客。”

  “宴会之后呢?”

  “晚了!”

  “那么明天是周末,连股市都休息。”

  “你别指令我好不好?”

  “世界上再难找自动自觉的主持公道者!”

  汤明轩气愤地摔掉电话,呆在办公室三分钟,平一平气,才去赴宴。

  宴会的主人是董植康,主客是盛颂恩。

  宾主二人其实都各怀鬼胎,可巧是不谋而合。盛颂恩希望益丰在新贵掌权下,仍然交由冯氏经纪行主掌乾坤,兼能争取到董植康的私人股票户口。

  董植康呢?老早探听得冯氏在外国金融界的势力,生怕为了益丰收购一事,与老冯仍有相处上的嫌隙,正好借助盛颂恩,弥补缺憾,重建关系,对他在海外一展身手会有帮助。

  既然彼此的利益没有冲突,衔接得如斯顺遂,自是满堂欢乐,谈笑风生。

  回家的路上,汤明轩默不出声,显然的不高兴,面色青红不定。

  颂恩望他一眼,问:“要不要由我开车?”

  “不。你以为我醉了?”

  “你面色不大好!有惹你不高兴的事吗?”

  “颂恩,为什么你到冯氏机构上班去,只用盛颂恩之名,而没有冠以汤姓?”

  原来如此,所有宣传稿都写盛颂恩,因而酒楼茶馆的人,一律盛小姐前、盛小姐后。刚才汤明轩把车自车场驶过来接盛颂恩,那酒楼的侍役殷勤地为她开车门,连连说了两声“多谢盛小姐!多谢盛小姐!”

  就是如此听得汤明轩不顺耳。

  颂恩倒抽一口冷气,心口相问,这样子的关系是不是要结束了?

  “明轩!我想,用自己的名字比较方便一点,虽也有人在离婚之后照旧沿用夫姓,然……”

  “什么?”

  汤明轩忽地停了车。问:“你提出离婚?”

  “谁提出不要紧。如果你认为提出的人应该是你,我赞同。”

  “事业的成功感令人冲昏了头脑!”

  “明轩,公平一点,你还有丁逊君。”

  汤明轩握着呔盘的手在冒汗,他有点神智不清,把头垂至呔盘上搁着。

  要他说放弃丁逊君,实在难于启齿,也舍不得。然,要他跟颂恩分手,他更不甘。

  尤其是今日今时,当盛颂恩刚冒出头来之际,人们会怎么想?

  人们会怎么想,原来对所有人都如此重要!

  那些狂唱高调者说:我们不为任何人而活,似有略略修正的必要。

  群体社会内,谁又单单为自己而活了?

  第45节

  盛颂恩当然不致于坦率到跟汤明轩说:“就算你如今抛弃丁逊君,也已太迟了。”

  既已选定了新角色,最低限度要尝试个中滋味如何!

  人生变幻之无常,令人惊骇。

  又临近圣诞。

  丁逊君已然跟汤明轩同居了,大概待明轩跟颂恩的离婚手续办妥后,就会结婚去。

  又是百惠广场,丁逊君抱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走得累作一团,于是信步走进百惠酒店的咖啡室内,稍事歇息。

  熟识她的侍役,立即趋前:“丁小姐,很久不见你了,现今在哪儿办事了!”

  “我没有做事!”丁逊君讲了这话,心上忽然有种失礼的感觉!立即补多一句:“我快要结婚了。”

  “哦!恭喜!恭喜!”

  丁逊君这才安了心。

  坐了一会,起身给明轩摇了个电话,又是秘书接听:“汤先生还在开会!”

  “我在百惠酒店的咖啡室,他什么时候会议完毕了,请他下来陪我喝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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