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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今日好歹要睡至日上三竿,一不作二不休,改弦易辙,当个归家娘去,也先别管是正室还是外遇,总之不用上班,无官一身轻,只奉侍一个爱人算数!

  丁逊君的确睡至中午,懒洋洋地起身,扭开收音机,听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新闻:“永通国际宣布代表董植康作全面性收购益丰集团,收购价为每股六元二角,较六个月内最高的益丰成交价高出百分之十。益丰主席董劲一并没有作任何反应,其公司发言人称,目前无可奉告。又香港联合交易所宣布,已接获益丰集团停牌的申请并予批准。”

  世事竟真如棋局,每一步都新鲜热辣,都变化万千,甚至都惊心动魄!

  丁逊君本以为自己事业上的机遇,如此的深不可测。却原来吾道不孤,连董劲一都会在竟夕之间,遭此巨变?

  下午,她当然没有再回益丰去更跟董劲一道什么别了!

  事实上,董劲一整天关起主席房的大门,跟不同的谋臣密议,是大发雷霆,抑或更深谋远虑,不得而知。

  中午时分,董劲一传见董植康,连汤明轩都屏息以待。

  主席房的大门重开于午膳之后,公关部接获通知,董劲一联同董植康于下午向新闻界发表一项消息:董氏家族有鉴于对香港前景以及对营运益丰集团的信心,认为目前市面股价偏低,正好提出合理价钱向公众持有人收购股权,并在私有化成功之后,重组益丰行政管理架构,集专业经验与年青干劲的优点于一身,运用在新行政体系之内,以谋更配合时势之发展。

  “恭喜!”汤明轩走进董植康的办公室,“出奇的顺利,兵临城下,没想到主席会俯首称降得如此快,如今的做法,已算顾全彼此的面子了!实在完美得出人意表!”

  “老头子别无选择!”董植康解开领带,舒适地把两条腿搁在办公桌上。

  汤明轩不明所指,照说,他们这一方也未必稳操胜券。虽然除董劲一之外,其余三个大股东都已答应把手上股权出让,凑足百分之二十五,再加上他们先前秘密收购成功的百分之十,刚好跟董劲一旗鼓相当!然,市面流通的百分之三十,很明显地是价高者得。董劲一何尝不是财雄势大,他要来个反收购,未尝不可,为什么叫做别无选择?

  董植康继续解释说:“老头子当然盛怒,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要把老本孤注一掷,便宜了一总外姓人,还不是他的真性情!再不孝忤逆的我,还是姓董的!况且,他终于搞清楚,我将获得永通银行无限度的支持,他若是不肯放弃,要抬高股价,我一样会不放手!”

  “你跟孔家全通过电话了?”

  “不用跟他通电话,我昨晚郑重地嘱咐了他的独生女儿!”

  “孔芷洋?”

  “对。我刚才就是给老头子说:何必自己人打自己人,不久将来,你跟老孔对了亲家,他不也会无限度支持你?今次,就算是你们两位老人家合力给我这个后生的一次大展拳脚机会好了,做得不好的话,随便你把益丰拿回去管治,如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岂可不坐享其成?”

  汤明轩很呆了一呆,整个收购过程,最后而且最厉害的一招还是董植康安排了一头政治婚姻。

  至于那位本埠首席银行家的掌珠孔芷洋,其相貌人品,不提也罢!董植康在孔氏父女心目中是如假包换的白马王子,也真是合情合理之事了。

  董植康喜气洋洋,丝毫不觉得委屈。

  汤明轩正打算走回办公室去给交易所联络交代各项手续时,董植康把他叫住了:“明轩,任何条件都是本钱。请记住,我们若不审情度势去增加本钱,是斗不过别人的。女人之为用也大矣,必须把婚姻变成资产,而非负累。”

  是暮鼓晨钟?是当头棒喝?总之董植康的一番话在汤明轩耳畔嗡嗡作响,有点令他头昏脑胀,兼眼花缭乱。

  汤明轩一直在益丰工作至深夜,才下得了班。一头栽到床上,累得立即进入睡乡。

  盛颂恩比汤明轩还要晚才打道回府,因为同事们拉着她去祝捷,宝荣的确赢了甚是漂亮的一仗。

  只有丁逊君独自在家里头,守着电视机发呆。

  晚间的财经新闻,千百个记者簇拥着的再不是丁逊君,而是那个还未有资格打出木人巷的袁绮湘,池中无鱼虾仔大,她成了益丰的发言人。

  人前的廖化,并不太失礼。这原本要叫丁逊君高兴的,到底是门下所出,强将手下无弱兵,光荣属谁?理应自慰。

  然,夜深人静,丁逊君倍感孤单时,她难作此想。

  一个令人震栗的发现,叫她惴惴不安。

  原来大太阳底下,没有了任何一个人,社会依然操作如常,绝不因少了谁,而阻碍了进程与进度。

  那袁绮湘在自己羽翼下,根本毛发都不全,然,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背后的靠山厚,扮相自然令人信服,谁还一定非要丁逊君不可?

  丁逊君心想,其实在位这许多年,自问已生厌倦,梦寐以求能过明月好花我俩的优闲日子。到得要面临抉择之时,又生为难。直捱至情不得已,壮士断臂,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某程度上算是如愿以偿了,心头却又添了几重扫之不去的怅惘!

  也许汤明轩在身边,会好一点!

  漫漫长夜,如何待至天明!天明又如何,要等足一日,才是相偎相依的时光!

  现今再无午夜梦回的清冷,完完全全地干睁着眼,长盼天明。

  丁逊君没有上天台有好些日子了。当时以高价买入这幢老屋子,就是盼能有个天台,装饰成花园,好让自己坐看牛郎织女星。

  然,每夜归来,累作一团,几曾有过精力与闲情逸致?

  今夜,既是辗转反侧,便上天台去走一遭。静静地坐在摇椅上,细数天上一颗颗的小星星。

  数星,总比较数绵羊更诗情画意一点。

  丁逊君重复又重复地想,如果明轩就在身旁,敢情会好一点。

  逊君情不自禁地抓住手提电话,按动了汤府的号码。

  电话的铃声在响,有如丁逊君的心跳。

  等下明轩接听,该怎么说呢?这个时候,都晚了,他还能出来走动?要不是自己如此地想念他,断不会骚扰他,教他左右为难!

  第43节

  电话响了好几下,终于有人接听了:“喂!喂!”

  是女声。盛颂恩?

  还能有谁?丁逊君只好收了线。

  满天的星,竟如豆大的泪珠,快要洒落在人家头上似的。

  丁逊君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下四楼,回屋里去。

  这边厢是寂寞难耐,枕冷衾寒。

  那边厢是同床异梦,假凤虚凰。

  自从汤明轩起了异心,以至证据确凿以来,盛颂恩就怕丈夫碰她!

  曾经有那么一晚,睡至半夜,明轩伸手过来抚摸她的脸。

  颂恩刹那间惊出一额冷汗。

  “怎么呢?”连明轩都吓一大跳,问。

  “我有点不舒服,让我睡一会便好了!”

  颂恩瑟缩着身子,像只最晓得保护自己的刺猬,不要任何人前来碰她一碰。

  怎么能教她不战栗呢?颂恩始终想不明白男人为何可以一心二用!

  她着着实实地为丁逊君难过,如果她知道真相,伤心的程度决不比自己低。

  婚书原是废纸,撇开了它不谈,明轩有权选择他心上爱恋的对象,男人或许真能同时真心诚意地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女人。然,女人可绝对不肯跟别人分甘同味,最低限度她,盛颂恩不可以!

  她相信丁逊君也像自己一般,不能答应。

  一个客户的户口,尚且不能由两个经纪一同负责。功勋与过错,全都只愿独个儿享用和承担,何况枕边人?

  盛颂恩看着睡熟了的汤明轩,轻轻喟叹。

  公事上头的风风雨雨,已然过去了,是否从此就云开见月明了?虽无人敢担保,然,一阵子的彩虹呈现,天朗气清,总是有的。

  私情上呢,也得作个了断吧?

  总不成每晚由着她这个做妻子的代接这种怪电话?

  颂恩枕着手,在想:究竟应该由谁提出来好好商议呢?

  心上的翳痛,清晰存在。

  由着它痛吧!日子有功,自然习惯。

  颂恩小时候口唇爱起白色的小斑点,连用冷饮,都会刺激着那些小斑点,痛得要命。带她的乳娘教她,撒几颗粗盐在小斑点上,剧痛一阵子,以后就好了。

  颂恩如言照做,粗盐撒在嘴唇上时,痛得眼泪直掉,难以形容。

  然,一下子就结了疤,痊愈过来了!

  从此,她一直崇尚长痛不如短痛。

  明天,太阳一升起来,就狠狠地把问题解决掉吧!

  日出以后,颂恩没有想到,还有另外一件紧要事,需要她火速谋而后动。

  江仔神秘兮兮地在办公室一见颂恩,就抓住她,说:“老冯要见你!”

  “谁?”

  “冯氏经纪行的主席!”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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