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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绮湘诚惶诚恐地叩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昨天你在伟诚车行要求将跑车展览延期的信上签批,说不可改动日期。可是,我跟伟诚的陈大伟接洽时,他老大不高兴!”

  “绮湘,我不明白!”

  丁逊君斩钉截铁地答。一边听副手报告难题,同时批阅其他文件。

  香港工商精英之所以能把本城催谷为一流大都会,不只勤奋地一天工作近二十小时,还练就一心几用的本领,同一时间内做起码两件事,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每个高级行政人员,打出了木人巷,都成了千手观音!否则,如何日理万机?

  袁绮湘分明有点腼腆。那间伟诚车行订好了百惠广场大堂作本年度跑车展览,谁知意大利车厂要延期运送汽车,于是要求更改展览日期。这对百惠而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展览大堂的节目一向提前半年就已订定,一有更改,整个时间表会出问题,而且如何向其他展览商户要求调期,亦委实费煞思量。

  可是,伟诚车行抬了大太子董植康出来,小职员不知如何是好,把整件事报告丁逊君,后果不言而喻,谁个在业务推广部任职的同事不知道这姓丁的女人在公事上头绝少买账?

  也许一场硬碰硬的公司政治战役又要爆发了!

  “伟诚跟董植康先生关系密切,陈大伟说,他原先征求了董先生的同意,才补发一封信给我们的!”

  很明显地,太子爷卖了人情,根本不劳照应业务推广部一声。

  丁逊君面色立即沉下去!

  论理,伟诚车行绝对理亏。论情,董植康未免太不给益丰重臣面子了!

  双管齐下,要丁逊君说一声:“那就让他们改期吧!”实在是太难了!

  果然,丁逊君连眼都没抬起来望一下袁绮湘,只冷冷地说:“让那伟诚姓陈的亲自来向我交代!”

  袁绮湘才退了出去,秘书小姐就把陈大伟的电话搭进来。

  “丁小姐,你好!请问伟诚车行的跑车展览,可否延期三天?只因汽车赴运时间出了些少问题!”

  “陈先生请别客气,这的确是件遗憾事!如果汽车赶不及运抵本港,可否考虑牺牲三天展览日子呢!反正你们的展览一共两星期,虽是美中不足,也叫没法子的事!”

  “丁小姐不可以帮这个忙?”

  “陈先生,帮顾客是份内之事,可是待顾客也得一视同仁,我们跟排在伟诚车展后头的展览商商量过,他们也有难处不可能迁就而减缩他们的展览期!”

  “对方有什么损失,伟诚负责赔偿,好吗?”

  “多谢陈先生,我看这不是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么,是真要董植康先生下令,才能有商量之余地?”

  丁逊君按住心头怒火,如果她初出茅庐,老早回应对方一句:“就算抬董劲一出来,我丁逊君给你的答覆还是一样!”

  然,行起江湖多年,逊君太明白集团老板的脾气,他要真正卖谁的人情,绝对可以置情理于不顾,下属的尊严更算不了一回事!

  这就是高级打工仔的悲哀!

  经验告诉丁逊君,尽量压住心头怒火,调校语气,这不是给对方面子,而是让自己预留一条后路。

  于是丁逊君说:“就算董植康先生交代下来的功夫,也得要兼顾各个客户的利益,并不能厚此薄彼!”

  “丁小姐,话不能如此说,伟诚才给董先生帮了一个忙,把手制的世界一流名车劳拔坚尼,打了个可观折扣,迅速运至香港,赶在情人节前交货!礼尚往来,益丰给我们一点方便,也不为过!”

  认真狗口长不出象牙!

  大少爷买几百万一辆的名车,再打个折扣,赚钱的仍然是伟诚车行,凭什么顾客要报答他?

  更离谱的是公子哥儿买他的私人玩具,跟堂堂公众持有的上市公司正经生意,怎么拉得上关系?就算实情如是,也别肆无忌惮地说出口来,教人下不了台。

  丁逊君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倒抽一口冷气,逊君回敬一句:“我希望董先生会得公私分明!”

  丁逊君不是不知道后患肯定是有的了,只视乎董植康如何处理!

  对于口含银匙而生,又学艺不精的年青太子,无人会寄予厚望。

  果然,翌晨,在高级职员的每周早餐例会上,董植康刻意地坐到丁逊君身旁去,看得出来,要借助这个半公半私的聚会,谈一些不适宜在议程内列明讨论的公事。

  “伟诚车行的展期不能顺延三天?”

  董植康一边吃火腿鸡蛋,一边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

  一般的一心二用,你说他故意制造不经意的轻松气氛呢,还是不把丁逊君放在眼内?诠释是悉从尊便!

  丁逊君先就禁不住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展期大半年前已经决定!”

  “没有任何补救办法?”

  “伟诚延迟开始展览便成!”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伟诚船期有误,由他牺牲三天展期,比较要别个客户无端端受牵连,更合理!”

  “排在伟诚之后的是个什么展览?”董植康显然并不放松,很志在必得。

  “伤残人士手工艺品展览!”

  “主办者是政府还是慈善机构?”

  丁逊君在心内长叹一声,董植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是官方呢,也还要忍让三分,反正九七未至,港府还有权势,若然是慈善机构,就大可请他们让路了!

  多么可惜,主办者偏是后者。

  “跟慈善机构的头头商议一下,请他们明白益丰要先顾生意,出钱的客户永远声音响亮!”

  丁逊君固然无辞以对,董植康亦已转换话题,跟别的同事闲聊着昨天股市情况。这表示他已经对此事作了总结,无须再分辩下去。

  第四章

  第16节

  坐在丁逊君对面的汤明轩,一直留心着二人的对话。他分明地趁各人言谈间出了个空隙,就给丁逊君说:“现今香港有钱人与穷人一样难做,群众心理怪异,把疾恶如仇的心态转变为疾富如仇,谁个够本钱移民,够资格在任何地方大展拳脚就好象犯众憎的!真没道理!”

  众人听进耳里,齐齐称是。

  “故而,”汤明轩继续踏入正题:“千万嘱你的手下,别把迁就伟诚车行跑车展览,而轰走伤残人士手工艺展览一事泄透出去。否则,一顶见高拜见低踩的大帽子扣下来,你的公关部如何招香港人的架?”

  丁逊君的眼光温柔而感动地望住了汤明轩,她自然明白他葫芦里头卖什么药!

  董植康面色分明有变,开始泛现一点点的左右为难。

  汤明轩乘胜追击:“主席那儿,也别让他听闻此事。他未必怕舆论无理取闹,只是老人家有点迷信,那天才嘱我给博仁医院让步,照足他们要求的建议善款清付。他的理论很怪,说无谓为了小数目跟医院斤斤计较,免得将来有一天躺进医院去时会不好过!”

  众人闻言大笑。丁逊君慌忙插嘴:“主席不会由跑车与伤残人士联想起交通意外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

  汤明轩向丁逊君笑笑,差点没挤眉弄眼。

  彼此心照不宣,这场仗也许要打赢了!

  很多时,局外人一两句似是无心的提点,尤胜局中人争辩个面红耳热!

  就这样,当天上午,袁绮湘就告诉丁逊君,伟诚车行撤销了改期的要求,自动平白缴多展期场租,车展却延迟三天才举行!

  知难而退,难自何来?分明是董植康自动回绝了对方所致!

  丁逊君按动对讲机找汤明轩,说:“可否请你午膳,多谢你今早的帮忙?”

  “路见不平,不图厚赏。由我作东道好不好?”

  谁掏腰包不要紧,午饭是吃定了。

  天赐良机,让两个有心人名正言顺地再开始单独的社交活动。

  其实,丁逊君心里明白,虽然在习惯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商场之内,难得汤明轩拔刀相助,也不一定要以午膳回报,只消送个小咭,或甚至在便条上写上几句致意的话,就完一场功德了。

  汤明轩呢,自觉受之无愧,要是事情发生在别个同事身上,他犯不着冒这个敢言直谏的险!

  午膳在极之融洽的气氛下进行。汤明轩轻松地讲了好几个笑话。男人有幽默感分外惹人喜欢!

  丁逊君说:“今天算是庆功宴,别有一天害你乐极生悲就好了。”

  汤明轩自明所指。

  江湖较量,不一定登时了断,很多时,中了毒门暗器,过掉十年八载,药力才会发作。

  无论如何,今日确令董植康不快,器量宽宏的人才不会怀仇记怨,却不见得董植康是腹内可划船的将相之材。

  丁逊君的忧虑,反突然加添了汤明轩的英雄感,他还是笑:“最高刑罚是什么?”

  “请君另谋高就!”

  “我俩不见得会走投无路!”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听得丁逊君面红耳赤。一种天涯亡命,双宿双栖的浪漫和悲壮,深感芳心,卜卜乱跳,以至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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