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新买家是否愿意接见传媒,那是他个人的意愿。有些买家根本连身份都保密,只派代表竞投。
杨慕天在拍卖行的保安人员略为护送下走进现场,立即引起了轻微的骚动。
固然由于他是传闻中要把地皮抢到手而后已的红角儿,也由于拍卖行内就座的来来去去是香港那一撮头号人物,全都是相熟好朋友,自然互相热烈招呼。
至于跟在大老板旁边的各个高级随从,更慌忙欠欠身,对杨慕天表示敬意。
这地头能有多大,哪怕年薪三两百万的受薪董事,必须在能做事之外,还得学晓做人。
谁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千里马要更换马厩,转到别个财经巨子的机构干活去!
因此,平日在自己老细面前需要表现良好,在老细的老友面前也要尽量礼貌得体,难得有机会让这班财阀记住了脸孔与名字,断断不能捉到鹿而不晓得脱角。
香港之内,处处都是时机,也是陷阱。
实在非要小心不可。就算是罗尚智了,也不过是一句两句说得小家子气而刻薄的话,纵使位高权重,仍有人在他撒手尘寰之前,要害得他最后的几天都不好过!
这拍卖行内,大概没有人知道罗尚智与杨慕天的这段恩怨。
杨慕天自走进拍卖行,就由里而外的,打从心底里笑出来。
他完完全全的胜券在握,自觉空前的顺利。
杨慕天简直未曾想过,自发迹以来,只微微开罪了他的一个人,会为他带来如此巨额的补偿。
日本松田集团的三井佑太郎是驻香港的董事总经理,比杨慕天更早进场。只因杨慕天也是板井集团的董事,跟日本帮很有点关系,于是也礼貌地跟他打个招呼。
商场在某方面而言,也并不尽如战场,最低限度在前者,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今日彼此斗个你死我活。明天,一有互利互惠的机会,立即可以称兄道弟。
每一个民族的特性都在商场上,受着这个大气候的感染。
无人会平白地来个恩尽义绝之举。
澳洲建邦实业的主席雷尼尔就坐在杨慕天后面,也是一早进场。
澳洲帮在杨慕天心目中,并不成举足轻重的劲敌,下意识地他认为对方不成气候。袋鼠国除新闻界巨子有点实力与才干外,杨慕天觉得他们是很易被人识穿的江湖浪子,企图做条勇猛的过江龙,往往就露出了蛇头鼠眼,很不是味道。
建邦实业扬言要在这地皮上与他争一日之长短,正好造就他的声势。
跟杨慕天同声同气,差不多高矮大小的几个财经巨子,当然也在座,看来是瞧热闹,而且捧杨慕天的场居多。
拍卖终于开始了。
主持拍卖的香港拍卖行职员,终于站到台上去。
依足规矩,拍卖官将拍卖对象的详细情况以及拍卖应有的法则,都不厌其烦地念了一次。
资料其实跟各人手上的一本拍卖手册及罗氏地皮报告书,完全一样。
拍卖官宣称,业主并无底价。每一千万作为一个叫价单位,最后出价如果不符合业主的理想,即将地皮收回。
代表业主的是罗尚智的长子罗善节,另外顾忠廉律师亦亲自出马,明显地是代表他那神秘女客户,即是令罗尚智晚年还神魂颠倒的红颜知己。
业主既没有底价,澳洲建邦实业首先出价,七亿。
日本松田立即回应。
拍卖官高声说:
“七亿一千万!”
言犹在耳,建邦实业的雷尼尔又举手,跟三井佑太郎像两个扯线木偶,此手起,彼手落,交替着直把价钱扯高到八亿五千万。
这最后的出价是日本松田集团。
拍卖官喊:“八亿五千万,有谁出价超越此数?”
不一会,举手的不是澳洲雷尼尔,而是罗善节。换言之,业主并不满意八亿五千万此数。
如果没有买家再以高于八亿六千万的数字竞投,业主就会收回地皮。
气氛是更紧凑一点了。
显然的,建邦的雷尼尔已再没有举手的意向。
在场人士的呼吸微微急促,直至三井佑太郎再举起手来,各人才舒一口气。
如此下去,罗善节跟佑太郎过了两个回合的招,把价位带至八亿九千万。
罗善节不再举手了,他交叉着双手,静候现场反应。
三井佑太郎是个经验老到的商家,他晓得不应过早地踌躇满志,因为杨慕天一直未有参战。
果然,当拍卖官在喊至最后一次:八亿九千万时,正角儿上场了。
不知杨慕天是不是要急于目睹当日股市收市时,恒生指数劲升的愉快结果,抑或他这人——生旨在必得的野心,就会加速脚步成事。他一出价,就非同凡响。
“九亿四千万!”
拍卖官清楚地重复这个数字之后,全场鸦雀无声。
这已是个非常明显的表示,谁仍要每次以一千万为单位地加上去跟杨慕天斗,是完全费时失事的。
他此举已证实了市场上的传言,说他要把罗氏半山地皮据为已有,是铁一般事实。
连那群跟他半斤八两的财阀,甚至始终在实力与资历上凌驾在他之上的三两位巨富,都要让他一步。
谁不晓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故事。
没有必要增加罗尚智第四代的遗产收入。就是三井佑太郎也明白这番道理,因而回转头来,向杨慕天微笑致意。
这场拍卖地王的好戏,看样子,已经可以落幕了。
拍卖官也就轻松而闲散地重复着那个最后的价格:
“九亿·四千万,请问,还有没有人出多过九亿四千万之数!”
拍卖官重复最后一次:“九亿四千万!”
然后,在场各人都听到一把清爽明丽、娇柔欲滴的声音自拍卖行的那一排排座位之后传来。
“十二亿!”
各人的第一个反应,包括杨慕天在内,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连拍卖官也忘了重复这个数字。
他只张着嘴,睁大眼,看到拍卖行的大门入口处,出现了一团艳光。
有点儿像圣经上说的,圣母显灵似的,先是有一阵炫目的光芒出现,然后再看清楚,才能见到面容庄重肃穆,美艳不可方物的一位女士,站在那儿。
是她开口,若无其事地说了“十二亿”这个数目!
拍卖官不晓得反应,他当然有权思疑她是不是滋事分子,前来捣乱?
然,拍卖行警卫森严,没有资格竞投的闲杂人等,不会放进来。
更何况,他看清楚了,拍卖行的大老板冼道仁先生,正好陪着那位美人儿走进来,恭谨地站在她身边。
冼道仁甚至向他的拍卖官手下示意,价钱是千真万确地提出来的。
就在这转念之间,整个拍卖行的人,都回转头来,看到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亭亭而立,盈盈浅笑,从容得体地接受着人们的惊骇、惶惑、钦佩,甚而尊敬。
拍卖官开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
“十二亿,十二亿!谁出价超越十二亿!”
人们的目光,大部分仍投在这位不知名的漂亮女郎身上,根本舍不得离开。然,仍有小部分人士将眼光转移到杨慕天身上。
杨慕天当然看到走进来喊价十二亿的这个女人!
二十年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杨慕天完全习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从来没有任何困难、骚扰、震惊能威胁他的神经,动摇他的冷静。没有,真的,完全没有.
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的例外!
他目定口呆,不知所措。
脑袋里刹那间空白一片,什么思维也在这一秒之间荡然无存。
尤其当他看到那女郎回敬他的柔媚,凄迷若梦的眼神时,杨慕天没有失仪地狂叫一声,只压一压心头那山崩地裂似的震荡,已算是一份难能可贵的定力与修养了!
那女子的笑意与眼神如此有效地控制了杨慕天的神经,脑部开始阵痛,胃液翻腾,热血似渐渐抽离身体,他变得冰冷。
坐在杨慕天身边的两名助手施震鸣与王锦基,跟在场人士一样,先是吓呆了,其后立即被这位神秘女郎的美色吸引,很有点头晕眼花似的。
就在咫尺的这个美女,肌肤胜雪,白里透红,再配以明眸皓齿,那鼻梁的俊挺,一直把人们的眼光带落她的胸脯。那套剪裁得非常精简合度的套装,领口开得并不太低,却微微地会引人生了一点点的遐想。面相有如九天玄女的一个人,如能有副魔鬼似的诱人身段,那就实在太无懈可击了!
王锦基与施震鸣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赌,在场起码有九成的男土会跟他们一般反应,小腹下一股暖流正在蠢蠢欲动,教人难受又好受。
迷惘了片刻,还是王锦基蓦地惊觉过来,那拍卖官说:“十二亿!”“十二亿厂像暮鼓晨钟,敲醒了他。
王锦基赶忙转眼看着他的老板。
只见杨慕天仍然逗留在目定口呆的阶段,这才真使王锦基为之大吃一惊。
什么世面,什么美女,这杨慕天没有见过呢?如今他的那副表情若不是夸张了一点点,就实在太令人莫名其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