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宁不愿失了风度,百般容忍她的挑衅,还得跟岩镐的工作以及宋伊芹争夺丈夫,每天只分得到一点点时间,好象连他的模样都没能好好看清楚,他又要出门了。
原本一直告诉自己别介意的,随着宋伊芹愈来愈强的占有欲,她忍不住愈来愈在意。
这是她一直避免的情况,因为她知道那正好中了宋伊芹的诡计,而且只要一在意,隐忍数个月的不满就会像猛烈的潮水,冲破堤防、逐渐渗透侵蚀,最后终至全面溃堤。
她不愿那样,所以一直拚命忍耐,可是她愈来愈不快乐,现在连她都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情绪了。
终于,她承认自己不是圣人,她只是个深爱丈夫的妒妇。
于是她问岩镐:「你能不能别再去看宋伊芹了?我不希望你去,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
岩镐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是他从没想过,向来支持自己的妻子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吧!
「韶宁,你生气了?我知道我花了太多时间在她身上,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和她在一起。你别再去她家,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不能怪她说出这种话,她受够了,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韶宁——」岩镐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大喊:「她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十四年了!」
「这点我很清楚,你不必一再提醒我。」那是她来不及参与的十四年,她深深嫉妒,却无力追回。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了解,我不可能丢下伊芹不管,我们从高中一年级相识到现在,十几年的情谊就像家人一样,你可以要我不理朋友,但是你能要求我抛弃家人吗?」
「事实上,她根本不是你的家人不是吗?」家人会像她那样处心积虑介入,意图搞破坏吗?
「韶宁!」岩镐瞪大眼,警告地提高音量。「伊芹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每次我去看她,回来时她都要我代替她向你道歉,说占用你的时间很不好意思,她一直很顾忌你的感受,你不应该把她当仇人。」
「如果她真的这么抱歉,那就请她不要再占用我们夫妻的时间了,可以吗?」姜韶宁冲动地回答。
不能怪她气得失去风度,她的丈夫都快被宋伊芹抢走了,那个虚伪的女人还得了便宜又卖乖!
「你怎能说出这种话?」岩镐用」种生气又失望的表情瞪着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温柔善良、懂得体贴的女人,没想到你不但不包容伊芹的处境,反而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他失望又谴责的眼神,彷佛利刃般划破她的心,鲜血淌流,痛楚难当。
「我再过分也比不上她,想抢走别人丈夫的人是她,不是我!」她哭喊出声,随即哽咽地转身跑进卧房。
结婚半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看见她的泪,岩镐也心疼了,他后悔说了那么重的话,害她伤心哭泣。
他颓然坐下,重重地叹息,心烦意乱地不断用手拨发——虽然他的头发已经短得不能再短了。
静坐许久,他逐渐冷静下来思考,等到心情恢复平静,才起身走到卧房前,敲门轻问:「韶宁,我可以进来吗?」
里头没有回应,岩镐试着转动门把——门没锁,于是他迳自开门走进房里。
外头天色昏暗,房里连一盏灯都没有,他拍亮头顶的主灯,没看见她的踪影,但是床上有一坨隆起的被子。
他好笑又无奈地走过去,坐在床沿,望着那团微微蠕动的被子,清清喉咙,低哑地问:「你还在生气吗?」
被里悄然无声。
他叹了口气,又说:「我们别争执了好不好?我不喜欢跟你吵架,那种感觉让我很难受。」
「我也不喜欢跟你吵架啊。」被团里传来韶宁浓重的鼻音。
「那我道歉,我们言归于好好不好?」他悄悄掀开被窝一角,往里头挥白旗。
又沉默了一会儿,姜韶宁钻出被窝,眼睛鼻头都哭得红通通的。
「你怎么把眼睛哭成这样?都肿起来了。」岩镐心疼地轻抚她红肿的眼皮。
「谁叫你要说那些话惹我伤心?」她委屈地嘟起小嘴。
岩镐又重重叹息,道:「我知道有时候伊芹的要求过分了些,她实在太依赖我了,但是我无法拒绝她。伊芹不只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亚杰的遗孀,亚杰与我情同手足,他不幸过世,我替他照顾在世的妻子,也是身为朋友该做的,更何况伊芹流过产,心理的创伤更大,所以我才不能抛下她不管啊!」
「问题又回到原点了。」她嘲讽地一笑。
「别这样,韶宁!我答应你,会再和她好好谈谈,帮助她拓展生活圈,试着一个人独立生活。她很聪明,我相信她办得到的,再给她一点时间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姜韶宁凄楚地苦笑。「如果我说不好,你是不是就厌恶我到骨子里,连理都懒得理我了?」
「你别这么说!我不会讨厌你的,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岩镐连忙道。
「别说得这么肯定,如果有一天我逼你必须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的时候,你就会恨我了。」
「韶宁……」岩镐苦着脸喊道。
「算了!未来的事别想那么多,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人要活在当下才对嘛。我肚子饿了,去弄点东西来吃吧!」她跃下床,轻快地朝房门口走去。
她看起来好象没事了,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但岩镐还是无法安心。
他觉得她好象只是把问题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而已。
但是至少,他们目前是和平、没有争执的,所以他也鸵鸟地继续逃避,不愿挑起彼此的不愉快。
或许过一阵子会比较好!他想。
他没想到,有些问题就像疾病一样,愈拖延愈糟糕,等到爆发大问题时,往往已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星期四上午,韶宁没上课,便在家中打扫清理环境。
那天的意外争执,算是和平落幕了,虽然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但至少他们不再讨论这件事,免得又再引发争执。
时序已过中秋,该把夏装收起,把冬装拿出来了。
她像只忙碌的蜜蜂,一直忙到下午,整个衣橱和寝具终于全面换装完毕,她开始清理五斗柜,里头大都摆着岩镐比较少穿的衣服,她也很少帮他整理,今天心血来潮,顺道清理一番,把陈旧的衣服丢掉。
她一个个抽屉拉开,一件件检查审视,直到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意外发现衣服底下压着一个小纸盒。
她知道不该没有告知他就暗自打开,犹豫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拿出纸盒打开一看,幸好里头没有什么恐怖惊人的东西,只有一条以小玻璃瓶为坠子的项链。
「这里头装着什么?」她拎高玻璃瓶,仔细瞧了半天,才看出那乳白色、一颗颗星状的小东西,正是所谓的星砂。
「原来是星砂嘛!」岩镐不像会买这种东西的人,大概是谁送的纪念品吧!
她笑着将项链放回纸盒里,忽然一个念头窜入脑海:如果只是普通的纪念品,他干嘛这么宝贝,不但收进盒子里珍藏,还藏在衣柜最底层?
一个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那个人」送给岩镐的,他怕她瞧了心里不舒服,或是为了其它原因,所以才偷偷藏在衣柜里。
她放下纸盒走出卧房,绕进书房里,她记得岩镐过去的照片都放在书架上。
岩镐不是个喜欢拍照的人,成长至今的照片才不过两本相簿而已,她翻找他学生时代的照片,果然很快找到和刚才的星砂一模一样的项链——就挂在宋伊芹的脖子上。
她猜想,那条项链八成是「她」送的,岩镐才会这么宝贝地珍藏着!
她的心陡然往下沉,一颗心凉了半截。
她咬着柔软的唇,兀自猜测:他们结婚都半年多了,他还没忘了她吗?
还是她太贪心了?她不该才和他结婚半年,就妄想占有他全部的爱?
正伤怀地沉思时,客厅传来声响,她将相簿放回书架上,走出去一看,竟是岩镐回来了。
「你回来了?」她好高兴,因为他很少像今天这样提早回来。
「嗯,今天去警政署参加一场会议,散会得早,我就先回来了。」
「饿不饿?我今天做了蟹肉烧一买喔,我去拿来。」
「谢谢你!」岩镐朝她笑了笑,转身走向卧室准备先换衣服。
看他走进卧房,姜韶宁忽然想起那瓶星砂,于是立刻跟进卧房。岩镐没看见放在桌上的纸盒,正面向着衣橱更衣。
姜韶宁的眼光闪烁了下,从纸盒里拿出星砂捏在手心,然后亲蔫地靠上前,用撒娇的软甜语调喊道:「岩镐?」
「嗯?」岩镐换好衣服,转头看她。
「这个送我好不好?」她甜笑着举高手里的星砂项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