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他便是我的对手喽?”
“当然不是,左右两丞相应该互相帮助,同力辅佐朕,千万不可存着互别苗头,想压过对方之心。”
“那如果他存心欺负我呢?”棘茉阳用力一哼,“宇文执,刚刚你在千秋亭跟我说过什么来着,再跟我父皇说一遍!”
“臣遵旨。”
“你有这么老实?”她有些惊奇的盯着他,“我不信。”
“臣刚刚说公主衣衫单薄,唯恐伤风;因为陡见罪臣,大惊之下停舞,是败兴。”
棘刚哈哈一笑,“茉阳,宇文对你一片爱护之心,你心头那口气也该消了吧?”
“才不是呢,他才不是那个意思。”她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这个阴险的小人,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到此为止,茉阳不许再胡闹。”棘刚挥挥手,同时改变了话题,“宇文执,朕召你入京已经为你起好了一座府邸,你就进去住吧。”
“多谢皇上美意,微臣已在宇文家老宅落脚。”
棘刚看了他一眼,“那好,那座府邸就留给你大婚时用吧。”
他坐到书桌后,“好了,你们两个下去。李先勇,传袁览钦和李顺启进来见朕。”
棘茉阳知道父皇要跟左右相议事,也不再吵闹,乖乖的准备退出去。
刚好宇文执也要退出去,两个人撞了一下,她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公主先请。”他礼貌的让她先出去。
棘茉阳拉了一下裙子,昂着下巴骄傲的先走了出去,宇文执才跟出去。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此刻长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的确是那个意思。”宇文执突然说道。
“什么?”棘茉阳奇怪的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他从她身边走过,稍微驻足了一下,因为她较矮,因此他的视线朝下,感觉有些轻蔑。
“就是那种意思,伤风公主。”
“你、你……”她一手指着他,举目四顾想找个人来见证他的恶行,谁知道却四下无人!
小人!只敢在没人听到、看到的时候欺负她!
“找人吗?”宇文执轻轻的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语调却是冷冷的,“省省吧,哼。”
他从容的离去,把棘茉阳气得脸色发青,连要踩脏他的新鞋这回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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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执!”
早朝一结束,大臣们鱼贯散去,棘茉阳气急败坏的追了上来,“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这几天给他气到头昏脚痛,吃睡都不好,害她连说话都开始打结。
这混蛋东西存心跟她作对!
只要她一奏什么,父皇就——“嗯嗯,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他大臣当然会歌颂一下她的仁民爱物、聪颖慧黠,直说没听过这么好的主意,他们通通愿意附议。
可这时候父皇又会问:“那宇文执你说呢?”
他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回答,“臣以为公主说的不错,不过……”接下来就开始长篇大论说哪里不妥、哪里不当,假惺惺的说不敢却把她的奏本批得一无是处。
不错就不错嘛!后面干么还要不过东、不过西的?
可恶透了!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棘茉阳怒道:“你就是要跟我作对,跟我唱反调,你的日子才会舒服愉快是不是?”
“臣不敢。”宇文执还是板着一张脸。
自从她封他为天字无表情第一号大傻蛋,他就一直端着这张平平板板的棺材脸对她。
说话也很冷淡,对她爱理不睬的。
有人的时候就对她很恭敬,没人的时候就老实的表现出一副讨厌她、不屑她的样子。
真是个双面的小人。
“不敢不跟我唱反调是不是?”棘茉阳越说越大声,“我是为百姓着想要设天听石,你是为了报私仇而反对,你可不可耻呀。”
“臣不可耻。”皇宫之内让她嚣张,她就不要在宫外让他遇到,否则就不是这么“骂不还口”了。
“你明明就很可耻,我说在午门外设天听石,让有冤屈的人可以到那边击鼓申冤,上达天听,这是良政,你反对个什么劲呀你!”
宇文执明明已经不耐烦了,却还有一丁点摆出没表情的脸的耐心。“理由我刚刚说过了,公主难道没听清楚吗?”
有时间在这边练嗓门,还不如回去掏耳朵。
“胡说八道!只有你这种胆小如鼠的人,才会不敢来告御状!”怎么会有人因为怕报复,怕发回重审吃苦头就不告状?
说什么这个政策是好的,但是没有明文规定,没有方法保护告状人之前,只是一块废石!
“你明明就是挟私报复。这么大个人了这么会记仇,事情过去就算啦!就像你骂我伤风败行,我有天天挂在嘴巴上说吗?”一个人度量大不大就能从这里看出来。
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她看宇文执别说撑船了,搞不好一颗馒头就把他撑死了,小心眼到这种地步。
又来了,到底是谁很会记仇?明明是她自己天天都要拿出来温习一遍,还怪他心眼小。
“公主天天提醒臣失言的事,因此臣是谨记在心,不敢一时或忘。”
“你拐着弯骂我小心眼,难道我听不出来吗?”棘茉阳气道:“你真是气死我了!”
“公主凤体安康、精神健旺,可以活上千岁千千岁,离死期还远得很,万万不会因微臣而死。”
“你敢骂我是祸害?!俗话说祸害遗千年,遗臭万万年,你以为我没听过吗?”
“公主不可如此自薄。”宇文执淡淡的说:“若公主有这种想法,那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胡说八道!你骂我是祸害还想栽赃我对我父皇不敬,我又不是傻瓜!我有没有做、有没有说难道会不知道吗?”
“公主是千岁千千岁,可公主认为祸害才能千岁,那万岁……”他很识相的留个话尾。
“你闭嘴!”棘茉阳大叫一声,握着拳摇了一下头。
怪事,抓人家的语病明明是她的拿手绝活,怎么这傻瓜似乎比她还在行?
“是,臣遵旨。”宇文执心里觉得她火大的有趣,脸上想笑,但还是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皇上召他进京是要他做大事的,不是来跟公主斗嘴。
“我说闭嘴!”
“是,臣闭嘴。”
“我叫你闭嘴你还说话!”她气呼呼的瞪着他,这个臭棺材脸真是把她气炸了!
宇文执道:“是,臣不说话。”
“我叫你闭嘴别说话,你还说你不说话,这不就是说话了吗?”她火大的吼。
“是,臣闭嘴不说话就是了。”他越恭谨,她就越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越生气,他就越高兴,所以他就越恭谨。
“你!”她真想一拳往那棺材脸打去,旁边的内侍和护卫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一看见她的脸纷纷把头转过去,低低的发出窃笑声。
棘茉阳深呼吸了几口气,“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呼,很好、我心情很好。”
可恶,这种骗自己的鬼话一点都没用,她还是很生气。
“公主殿下。”李先勇恭敬的来到两人面前,“宇文丞相。”
“干什么!”她没好气的说:“干么叫了我又叫他?既然叫了我就不该叫他,如果你打算叫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叫我。”
她振振有词的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嘴不容两名。”
李先勇心里觉得好笑,左右两相虽然私底下斗得厉害,表面上可是客客气气的,不像这两个小丞相,水火不容,天天吵没一刻安闲的。
宇文执问道:“李公公有什么事吗?”
他含笑回答,“皇上听到两位还没走,”其实是听到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要奴才传两位到三希堂说说话。”
“父皇干么要找他说话?这小人进的馋言还不够多吗?就只会来残害忠良这一套,哼。”
“尽管臣会残害忠良,但是公主臣是一根寒毛也不敢残害的。”
棘茉阳一副抓到他把柄的得意模样,指着他的鼻子道:“喔!李先勇,你听到了吧!这个傻瓜说我不是忠良!你帮我做个证,我要父皇治他一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之罪,砍了他这颗狗头。”
“这个……”李先勇老实的说:“奴才只听见宇文丞相很爱护公主,不敢伤害公主一根寒毛,没听见任何侮蔑之词……
“倒是公主又是傻瓜、又是狗头的指着人骂。”怎么听都觉得公主理亏嘛!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棘茉阳一甩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才几个月而已这黑白都颠倒了不成?
宇文执跟在她身后走,紧抿的嘴角慢慢的放松,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很淡、很淡,但还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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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贤侄,不容易呀,年纪轻轻的就担此大位。”右相李顺启今晚在府中宴客,宴请的对象却只有宇文执一人。
“想当初我和你父亲同朝为官,他遭逢大难我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他叹了一口气,“老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得个善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