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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国之君食言了。

  门缓缓的在宇文执面前关上了。

  一道门将君和臣隔了开来。

  宇文执强忍着惊痛,胸中气血不断翻腾着,此时门一关,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大口血斑斑点点的溅上了上书房的门。

  然后缓缓的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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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内,皇后是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拿着一双满布心疼的明眸看着她的丈夫。

  棘刚问道:“皇后,你说朕做错了吗?”

  他要宇文执说出那句话之前,其实已经有威胁的意思,他知道宇文执会如何取舍。

  “皇上是万岁。”皇后含泪道:“万岁是不会错的。”

  她知道皇上有多心痛,就像当年明知道宇文秀的清白,也要说他谋逆、叛国,将他流放一样。

  他伸臂搂了搂她。

  皇后眼眶里的泪终于滑了下来,“我、我舍不得茉阳。”

  “就当她到格兰斯读书去了。”他将皇后一放,毅然的转身,眼里隐约泛着泪光。

  “李先勇,传旨各部会大臣,到上书房候旨!”

  他的牺牲要值得,一定要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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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棘刚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难看过。

  他身后堆着高高的奏摺,奏摺皮都是红的,红得发亮又刺眼。

  红色的奏摺表示弹劾,那一叠又一叠的奏摺,棘刚都看过了。

  有的已经放了十年、二十年,有的几个时辰前才到,但他一条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上书房里安静无声,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

  臣子们前额抵地,跪了两列,一路从上书房跪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没有人敢把头抬起来,冷汗一滴滴的由额上渗入了地板,没人敢举袖去擦。

  “哼。”棘刚从他的龙椅上站了起来,把手背在身后,从两列大臣的中间走了下去,然后冷道:“李先勇。”

  “奴才在。”

  “让这些人瞧瞧他们干的好事,谁先看完了参奏自己的摺子,就到太和殿见朕。一个时辰也看不完的,也不需要来了。”

  “奴才遵旨。”李先勇端着一张脸,随手抓过一本奏摺,那如山的奏摺便垮了下来。

  他冷冷的喊,“参左相袁贤钦一本、参右相李顺启一本……”

  他一边随手抓一边随手扔,被喊到的大臣连忙冲去捡来看。

  他越念越快、越扔越快,一时之间只见一本又一本红花似的奏摺漫天飞舞,大臣们的身影不断旋转着去抓。

  宇文执想到刚进宫的那一天,棘茉阳舞着胡旋舞,那长长的衣袖不断的翻飞、翻飞。

  “参宇文执一本!”

  李先勇冷冷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里。

  第十章

  棘茉阳站在上书房门外,伸手轻轻的抚着门。

  李公公说,那天宇文执在这吐了一大口血,喷得这门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就是父皇要她下嫁名双太子的那一天。

  她有些埋怨的,对于这个决定。

  父皇一定曾习惯性的问他,“宇文执,你怎么说?”

  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呢?

  “公主,皇上请您进去。”李先勇同情的看着她。

  “好。”她提起裙子,跨进了那个宇文执曾经跨出去的门槛。

  棘刚坐在书案后面,交代道:“李先勇,外面候着吧。”

  “奴才遵旨。”从公主知道要下嫁之后,紧跟着而来的是清算朋党,以及皇长子密谋毒害太子的事情。

  谁都没想到那个和各官都交好的褚严华,居然是皇上的密探。

  当他把这些年来收集的罪证交出来时,一次的大地震震下了十多个高官。

  谁也没想到录囚的动作,居然能把当年皇上南巡时,冲入行伍中行刺的刺客带回来。

  大家都不知道皇上让大家以为刺客逃逸,其实是秘密藏到衙州府监狱关了起来,他可以一直忍、一直忍,在最后的关头让左相看到刺客而认罪。

  左相并不是要弑君,他只是贪心,希望自己的外甥当上太子,好让自己拥有更多权力罢了。

  皇长子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他替皇上挨的那一刀,如今却真的扎在皇上心里了。

  一连串的变故让皇上每天都留在上书房,根本没有时间与爱女深谈。

  惊天动地的两个月过去,曾经大动荡的朝廷总算慢慢的稳了下来。

  皇上明显的老了,而左丞相十天前告病便不知去向,空悬的职位由皇太子暂替。

  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了,李先勇知道这次的大动荡和皇长子败行的打击,已经彻底的拖垮了皇上的心灵和肉体。

  这个一国之尊已经不再年轻了。

  关上门,又是一个叹息。

  “茉阳,你是朕的公主,也是棘萱国的公主。”他招手要她走近。

  她这一去,至少换来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准备够了,够他挥兵进名双。

  棘茉阳在他面前坐下,把手放在他膝上,然后小脸枕在自己的手上。

  她知道自己是棘萱国的公主,她最害怕父皇说这句话,她从小就害怕。

  到现在,她才知道宇文执有多了解她。

  棘刚爱怜的抚着她的发,“你好久没在辫子里编花了。”

  “秋天到了,花都谢了,找不到了。”

  “原来是秋天要到了,难怪朕觉得有些凉。”

  他们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女,闲话家常,“茉阳,北国的冬天可冷哪,你那件白色狐裘别忘了带。”

  白色的狐裘?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件名贵的狐裘。

  她猛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宇文执时,她也是穿着这件狐裘,头上缀着细白狐毛。

  难怪他要喊她小白狐了。

  原来他一直记得她的模样。

  “父皇,李先勇跟我说过,他说您答应过宇文执,只要他做了一番事业,功成名就,您就把我许配给他,真的吗?”

  “真的。”棘刚点点头,失去光泽和弹性的手落到她肩上,“是真的。”

  “那么,”棘茉阳轻轻的问:“他现在算功成名就了吗?”

  “算。”他辛酸的回答,清楚的明白女儿这么问的用意。

  “噢,那就好。”

  她不是怨,不是恨,只是安心了。

  “茉阳,到时朕命宇文执送你渡塔木河出嫁,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父皇。”她低低的喊了一声。

  过了那条河,就不是家了,想见的人,也见不到了。

  在他们父女说话的同时,一匹马身上充满血痕,嘴边满是白沫,急驰到沧浪苑门口,马背上的人不等马停便跳下马,脚步踉跄的往地上一跌,滚了几圈。

  他手里紧握着一束火漆密封的信函,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还是尽力的把手里的信函高高的举起。

  门口的侍卫冲了出来,大叫道:“派到格兰斯的使者回来啦!”

  那名使者拚命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宇、宇文……丞相,在……”

  一阵秋风吹过,树木颤抖的飘遗落了几片枯叶,奇怪今年的西风来得如此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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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棘刚坐在千秋亭里,想着棘茉阳在这里跳胡旋舞的样子,她在这里笑嘻嘻的请他吃果子,伸出白嫩的小手跟他要银子。

  唉。

  “父皇。”棘馨风轻轻的走近了,手里拿着从李先勇那拿来的披风,“起风了,女儿给您送衣服来了。”

  她后来才知道父皇那天为何对她那么严厉的原因。

  之后,她一直思考着关于父皇说的,你是棘萱国的公主,不能只是自私的顾虑自己的儿女私情。

  她每天都在想。

  她听到宫里的人在窃窃私语,宇文执为茉阳公主远嫁心碎呕血。

  想到兰辰姊姊说,人家的眼泪是珍珠,你的眼泪是石头。

  她听到宫里的人议论纷纷,说茉阳公主从猎人手里买了好多小白狐,都养在空无一人的宇文府邸。

  那座府邸听说是父皇为了要给宇文执成婚起的,从来也没有人进去住过。

  现在那里有好多小白狐。

  她常常看到父皇的影子映在上书房的窗子上,连他的影子都苍老了。

  “辛苦你了,孩子。”棘刚拍了拍她的手,“父皇不冷。你穿得单薄,披着吧。”

  他站起来,接过披风披到女儿肩上,细心的打了个蝴蝶结。

  棘馨风眼泪一落,“父皇,您让我嫁到名双吧。”

  棘刚一震,“你说什么?”

  “我知道您舍不得茉阳,所以我……”

  “傻孩子,你以为父皇只是舍不得茉阳吗?每个孩子都是父皇的心头肉,名双是要你父皇割肉呀。

  “咱们朝中刚大换血,打这场战可能会输,可咱们输不起呀。所以父皇要忍,要割肉送人,要趁他们没防备时,狠狠的咬他们一口。”

  “父皇,我也是棘萱国的公主,您说过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不愿意那么自私。

  “茉阳虽然没说个不字,可是我知道她不肯去。”她辛酸的说:“父皇,您知道她在宇文府邸养小白狐,还说自己是小白狐吗?”

  “朕知道。”他幽幽的看着她,“可茉阳是棘萱的公主,她终究不是一只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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