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妮也忍不住掉泪。“你好吗?大家都好吗?”
“不好,每个人都想念你。你不要再躲了,没用的,我们早就下定决心,不管你躲到哪里,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好不好?”
“我到维也纳念书是因为喜欢那里的环境,来苏黎世也是,这样的环境适合我。蜜羿,你不要为我操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你不想念我们?”她红了眼眶。
“想念当然想念,只是——往事不堪回首。”
“你误会午大哥了,其实他是真爱你的。她——苏姊姊已经结婚了,和别的男人结婚了。那时午大哥已经提出退婚了,她是存心破坏你们的。她是存心的。真的,你相信我。”她着急的跳脚。
“别提了,都过去了。我并没有想要回头。蜜羿,我们永远是好姊妹。”吉妮摸摸蜜羿的头。
“你不会再回台湾吗?”
“不一定。”
“那你会不会离开苏黎世?”
“暂时不会。”
“你永远不见他们吗?”
“你说谁?”
“妈妈,还有午大哥”。
“当然不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天,其实你母亲一直有她自己的生活,分开这么多年,我们的世界早已格格不入,苏黎世很适合我,有玛姬在,我不会寂寞的。”
“他们可以来看你吗?”
“可以,如果他们想来的话。现在太冷了,又还不到滑雪的季节,再过两个月等雪下得厚一点,我们可以去滑雪。”
“真的啊!太好了。你不可以骗我,绝对不可以骗我。”蜜羿高兴的快跳起来了。
吉妮握紧她的手。
“好好的吃一顿,今天玛姬请客。”
“当然,看到你们姊妹重逢,我今天特别开心。想吃什么,尽量点。”玛姬热情的招呼。
午叶接到蜜羿电话时,人正在维也纳,正在忙餐厅的事。蜜羿的声音句句撞进他心里,他真想马上飞到苏黎世。
“她怎么说?怎么说啊?”
“她说你可以去看她。”
“真的!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不过,她也说往事不堪回首,她不想回头。她现在不恨你,不过却也心静如止水。你——我看不乐观。”
午叶沉吟了好一儿会,才说:“没关系,只要能再见她,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母亲会不会到苏黎世看她?”
“我想会吧,我母亲喜欢瑞士,现在又到了雪季,她会去赏雪。”
“你会留在瑞士,还是回台湾?”
“我想待在苏黎世,这个地方好美。”
“不是不放心吉妮,要帮我们盯着她?”
蜜羿大笑。“也是,不过这也是个好借口,可以留在瑞士的好借口。”
“蜜羿,如果你姊姊不再理我,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和阿磊先结婚?”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悲观。”
“不是悲观,是有自知之明。”
“什么白知之明,你应该努力争取她的。其实她的心很脆弱,即使她在我们面前总表现出她坚强的一面,我始终知道,她是脆弱而敏感的。
午叶沉默。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苏黎世其实是个很冷的地方。你听见了没有?我相信她是想念你的,就像我现在已经开始想念阿磊一样。你——要有信心。”
“我知道,谢谢你,蜜羿。”
“谢我什么呢!傻瓜,我只是不希望叫别的男人姊夫。”
玛姬在一旁听蜜羿打电话。忍不住要问:“你姊姊是为了他才离开台湾的?”
蛋羿点头。“吉妮这个人有点傻,你觉不觉得?”
玛姬笑了起来。“你倒挺了解她的。”
“她做逗哪些傻事?”蜜羿好奇的问。
“她啊!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一次说要请我看歌剧表演,结果票都买好了,跟我约在歌剧院门口,但是等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将票送给别人。我问她,你不是请我听歌剧吗?怎么可以把票送给别人。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吗?她竟说那个男的比我们更需要那两张票,所以她就送给他了。我们不看歌剧也没什么损失,可是那个男的会失去一个宝贵的机会。我真不知道那个男的怎么骗她的,能够让她自愿送歌票给他。像这样的事还多得很,有时候真是不了解她。”玛姬摇头。
“还有一次,一个同校的学妹,我们不认识的,在校园闹自杀,结果你一定猜不到,吉妮夸张的哭了一个星期。问她为什么哭,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哭。过了一段时间,你再跟她提这件事,她就说她不记得了。”
“真的啊?还有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多得很,说都说不完呢!对于难缠的追求者,她会告诉他们,她得了疱疹。”
“哈!哈!哈!哈!怎么有这种事,真好笑。”蜜羿捧腹。
“我是离过婚之后才进大学念书的。每当有人在说我闲话的时候,吉妮都会挺身为我。她这个人正义感过于充沛,爱管闲事,外表看起来冷得很,心肠却热。”
“你们怎么找到她的?”
“怎么找到她的?”
“我是说你们失散了这么多年。”
“总有办法的,缘分吧!缘分让我们又碰在一块了,我们是亲人,怎样也分不开的。”
第十章
苏黎世的雪,在苏黎世的湖上飘着。从码头餐厅眺望湖面,那游览船缓缓驶进,午叶看着码头上的吉妮,心里漾着深深的情愫,他的视线始终无法移开。
下了船,他走到吉妮身边,吉妮的笑容在雪里格外迷人。他很想深深的搂她入怀,告诉她,他好想念她。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只说;“谢谢你来接我。”这么生疏的客套话。
而吉妮只是笑,并且轻轻的点头。
“你还好吧?”她问。
“我很好。只是找你找的有点累。”
他们并行在湖边走,湖水很冷,雪片轻轻的点在脸上、发上,却并不溶化。虽然心都是热的。
“我从维也纳来,去过你们学校。他们说你是个漂亮的学生——功课漂亮、德语漂亮、人更漂亮。”
“你在那里设餐厅了吗?”
“是啊!欠缺一位翻译秘书。”
“需要我帮忙找人吗?”她仰着头。
“我只需要你,你是知道的,你一直是知道的。”
她的脚步加快走在前头,不愿意回头的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的手拥抱着天,深深的呼吸。
“吉妮,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天,你不要强求。”
他们一直往湖的尽头走。
稍晚,他们到崔下榻的旅馆,在旧市街附近。贝鲁比广场到中央广场的旧市街,中世纪的建筑林立,景色秀丽如画。
有神话的地方,向来是有梦的。崔不住饭店,却愿意住在这样的小旅馆,可见她是一个懂得享受梦想的人。
而崔还是崔,她的风采依旧,不因任何人事而改变丝毫,她那美丽的形象依旧,只是眼神有点憔悴。当她看到吉妮时是那么热情。
“我可以抱抱你吗?”她问。
吉妮点斗。
“我漂亮的女儿受苦了。”她揉揉她的头。
“我一点也不觉得,反正人生如戏,而我们开演的不是悲副,是闹剧。都过去了。”崔亲吻吉妮的脸。
“肯喊我一声妈妈?”
吉妮摇头。
“你始终不肯承认我!我真的是你母亲。”
“我知道,不过你不是我心里的母亲。我心里的母亲已经死了。虽然,我是喜欢你的。你是个漂亮的女人,也是一个谈心的好朋友,我不想当你女儿。”
“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吗?”
“你认为呢?你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吉妮——”
“别谈这个,你是来赏雪的,喜欢滑雪吧?我陪你到滑雪场去滑雪。格陵德华尔的滑雪场,你熟吧?过两天我请假陪你。玛姬在等我们吃饭了,走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滴泪都下留,毫无表情的走。在太平盛世里,人和人的感情有多薄?用一面纱可以衡量啊!她终于懂了“患难见真情”这句话的含意。
当年她那么爱母亲,那么需要母亲,和现在这么恨母亲,关键全在幼时的苦难。
而现在她对崔无爱无恨,她早能独立面对人生,面对苦难,面对挫折。崔的感情对她来说是薄弱的,产生不了作用。地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残酷,丝毫感受不到。
她并不觉得崔不开心,也许她冷血吧,也许。
崔的滑雪技术比想像中的好太多了,连玛姬这样的滑雪好手都要自叹不如。
玛姬滑到崔的身边。
“嘿!你的滑雪技术真不是盖的。别告诉我,你每年来瑞士参加选手营。”
“哈!你太夸张了,别这么抬举我,我受不起啊!”崔摇头。
“你真的是吉妮的母亲?”
“是啊!我真是她母亲。”
“她为什么不肯认你!我真不了解,你跟她很像母亲啊。”
崔滑到旁边去,找一块平坦的雪地坐下。
“也许是因为我们太像了。她已经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