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几乎不能呼吸,她哑声低泣:
「小意……小……」
「我在这里。」
清澈的男音近距离响起,方雅玟震惊地瞠大泪眼,猛地抬起头。
周垂意不是在天上,也没去遥远的国度,他就站在她面前,而且只有一步的距离。她的泪水凝结在睫毛上,颤抖着嘴唇确认道:
「小.……小意?」
「是我。」他回答她。
像是就算作梦也绝不愿意让他消失,她立刻上前扑抱住他,踮脚用双手狠狠、狠狠地攀住他的肩膀搥打。
「你、你真的很过分!很过分!居然放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管,你……你……」眼泪流下来,她紧紧闭上双眸,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
「我听到妳在喊我。」他伸手搂住她的细腰,让她倚靠,接着低声说道:「所以来救妳了。」
「你少得意了!」她哭道。
被抛下的心痛感觉太过深刻,彷佛非常害怕再度失去,要把他揉进身体似地,方雅玟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
喜不喜欢,爱不爱,她完全被他弄乱了。但是这一刻,她只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形式,自己都不能没有小意。
对她而言,小意是比情人或男朋友这种名词更无比重要的存在。
失恋了,可以大哭一场之后再重新振作;但是,一旦失去小意,她会像连心也一起被挖空那样,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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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要移民的事情是真的,但是我并没有答应。」
原来是这样子。她根本没搞清楚!仔细想想,怎么可能说要移民就那么快移民,其实妈妈告诉她的时候,也只是说「想要把小意也一起带去」的不确定句,只是她一听到他要走了,就理智断线的冲出家门,结果人家只是去送父母飞机而已。
……她是白痴。
因为没油而被丢在路边的车子早就被警察拖走了,方雅玟只能跟着周垂意搭计程车。在车上,她一直抓着他的袖子。
「你要回家的话,我也要去。」她这么说,所以跟到他家。
坐电梯,进门,直到他要进房间前,她都没有放手。
「我今天要住这里。」她瞅着地板道。
周垂意望住她低垂的脸半晌。
「我会把棉被拿到客房。」
「我不睡客房。」她立刻回答。.
他睇着她,缓慢道:
「我说过,妳要睡我的房间,就--」
「跟你一起睡就一起睡!」她飞快地打断他道。
周垂意似乎停顿住,沉默良久后才说:
「随便妳。」
因为她放在这里的物品都拿回去了,所以他回房拿套干净的运动服给她,让她可以更换。方雅玟捧着衣物走进浴室,背抵着门板发呆半晌,最后慢慢滑落蹲下;她抱住膝盖,感觉羞耻地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
她只是不希望离开他所以才脱口要求,并非有什么意图,说出来的剎那其实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她无法想象周垂意会对她动手,却又同时觉得一起睡的主意太没大脑。以前的她一定不会意识到她和小意男女有别,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忌讳计较这种事情的一天。
她胡思乱想地起身走到镜子前,一看见自己的脸,她倒抽一口气。
哭得乱七八糟的妆,五颜六色的泪痕,红肿的双眼,好像恐怖大魔神!她刚刚竟就在小意面前一直端着张可怕的脸。
被自己吓得说不出话,她扭开水龙头,懊恼地把自己全身上下彻底洗个干净。穿上周垂意的运动服时,因为发现他的味道,又莫名其妙脸红了。
「我是在做什么!」心慌意乱地拿起吹风机,如果不清醒一点,她走不出去。
好不容易把头发吹干,她深深吸气,做好心理建设,离开浴室,走到客厅后,望见周垂意坐在沙发上,旁边有个急救箱。她不禁问:
「你哪里受伤?」她都没发现。
周垂意回头望着她,道:
「受伤的是妳。」
「咦!」她愣住。
「妳脚在痛,不是吗?」他道。
「啊……」彷佛现在才发现,她垂首瞅着自己因为脱鞋奔跑而擦伤的双脚。直到刚刚都还没什么感觉,一想起来就开始觉得痛。她走过去,坐上沙发要开药箱,却发现他手里已经拿着药水和棉花棒。「呃、咦!我、我自己弄就好了……不要啦!」那是脚,这星期很忙,所以她没有去角质擦乳液做保养,很丑很难看很丢脸耶!她死命抗拒,最后还是被他一手捉住小腿。
「不要动。」把沾有药水的棉花棒抹上脚底伤口,他低声说:「妳真乱来。」
全是你害的还说!她窝在沙发角落,垂首用双掌摀住热烫的面颊不愿看他,一面觉得很想去死,一面骂道:「你弄得痛死了。小意是笨蛋!」
两只脚都擦完药,他才松手放过她。她立刻缩回腿,抱住自己膝盖。
周垂意站起来,问:
「妳要不要回去了?」
回去?去哪里?她一愣,抬起脸,不解道:
「我已经说我要住这里啊。」干嘛又问一次!
他垂眸睇住她,然后说:「然后?妳真的要和我一起睡?」
「嗄?」体温蓦地窜高,她明显坐立不安起来。「那个……」整个脑袋乱七八糟,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起身,拿走急救箱放回原位。
「反悔……」讲得她好像会害怕似的。她瞪住眼,爬起来对着他的背后道:「我才不会反悔呢!」
周垂意停住,跟着叹息似地道:
「妳想睡就先去睡。」然后回房拿出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听到关门声,方雅玟无力趴在沙发上。她想,自己个性的最大缺陷,或许就是受不了刺激而爱逞强这点。
已经不能落跑了,思及他若出来以后会更尴尬,她赶紧移动到他的房间。
干脆就装睡吧,只要装睡就没问题了。拉开棉被爬上床,她闭上眼,四周好安静,时间非常漫长,感官也变得极度敏感,浴室门开启的声音响起时,她差点跳起来。脚步声走进来,她动都不敢动,床垫因为另外的重量而往下陷,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紧缩到最小,又同时扩张至最大,差点炸开来了。
血液好像全都往头顶流去,当所有的动静停止后,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到极限的心跳声。应该选择睡外面的,这样自己根本动不了啊!小意刚洗完的微热肌肤,和自己相同的沐浴乳香味,僵硬地缩着身体,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为这种奇怪的事情心慌。
房间里仍是那样静默,她终于忍不住掀开眼睑偷看,只见周垂意背对着她,侧身向外,完全没有碰到她,连棉被都另外拿了一条来盖。
她眨眨眼,瞅住他宽阔瘦实的背影。很久很久之后,她开口唤道:
「……小意。」
「嗯?」他应。
「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因为有小灯,所以她可以看到他湿湿的头发。
「那太麻烦。」他背对着她回答。
「上次感冒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没吹干头发。你就是这种地方像小孩子。」体温都偏冷了,还不注意健康。「下次,我帮你吹。」
「……嗯。」
其实,她知道,无论任何事,最后他都会顺从自己。
「小意。」她轻喊,悄悄伸手到他的被子里,拉住他的衣襬。
「……什么?」
她低语:「你为什么没有答应移民的事?」
他默然许久,缓慢道:
「因为我走了,就没人理妳了。妳会寂寞。」
不乖跑出来的眼泪,让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她和小意认识太久又太靠近了,所以很多事情看不清楚。就算他已经十八岁,在她眼里,却可以一直是小学生的模样,即便她偷偷察觉他美好的改变,却由于不想被追上而装作没看见。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所以他自然不在范围之内,她也就不曾把他当成那样的对象看待。可是,当她回过头却发现,自己身旁有个谁也无法取代的位置,在那个唯一的位置上,早就存在着周垂意。
「谁要你理!你就不会说是因为心里放不下那个人,不能不管那个人?这样比较顺耳好听,那个人才会被感动。」她无声流泪抱怨,然后,略带哽咽地轻声道:「小意,你不可以离开我跑到别的地方去,你要永远在我身边陪我,永远喔。」
「……嗯。」他说。
得到他的许诺,她紧紧地闭上眼,将额头靠上他早就长大宽阔的背。
那天晚上,他始终维持同样的姿势让她依靠。她则睡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安心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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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玟,妳好了没?我们要出门了喔!」
听到妈妈在外面呼喊,方雅玟赶紧抓起自己藏在抽屉的车钥匙,然后塞进皮包里。
「好了啦。」她走出房间。
「真是的!是我们请人家吃饭,可不能迟到啊。」妈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