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和妳一样漂亮」的形容非常不满,但方雅玟还是闷道:
「那又怎样?」
「果然是他啊。」吕欣欣边回忆边说:「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们两个感情一定很好呢。」
方雅玟闻言,即刻翻开被子反驳道:
「才不好呢。」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听进自己之前的抱怨?
「咦!」吕欣欣眨眨眼,微笑道:「可是,你们好像住在一起吧?像生理期这种私密的事,他都会帮妳注意呢。」
要说住在一起也没错,但这样就算感情好?为什么?方雅玟停顿住。但是,一般而言,只是单纯的异性普通朋友关系的话,的确是不会连对方的生理期都知道……她和小意,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非常熟悉彼此,友谊不足以形容,却也没有血缘关系,既不是单纯朋友也非亲人,那么,她和小意究竟是什么?
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冒出来,让她更加困扰。
吕欣欣却又笑说:「妳不觉得很有趣吗?『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不会失恋』,其实,是表示会永远喜欢对方的意思吧。」
方雅玟瞪住床垫,好像被发现心事似地,脸皮慢慢热红起来。她当然悄悄想过这句话也可以那样解释,但是,有比「我这辈子只爱妳一个」好听易懂吗?既然没有,要告白的话干嘛不直接说爱她就好?
不知为何,想了就气,最后,她抓起棉被再次往头上盖。
「才不是那样。我跟他感情也一点都不好!」
结果,这个晚上,方雅玟再度失眠了。
原因是睡的床不对。
隔天顶着黑眼圈到公司,连续开会又赶工,她觉得自己好像桌上那枯萎的仙人掌小盆栽,已经要死不活了。
考虑到回家有机会碰到周垂意,如果他想要向她忏悔说过那些话,她也不打算让他这么轻易找到人。所以,她打电话告诉妈妈,报备要住在朋友家一阵子,那天带出来的衣服用品刚好派上用场,几天不回去也没问题。吕欣欣和她好客友善的家人当然也只会欢迎她,在他们面前装一下好朋友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在通话的时候,妈妈好像想要告诉她关于周垂意的什么事,但她还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听,对妈妈说以后再也不想管他,结果还被骂是个无情的人。
抱持着这次绝对要让周垂意主动找她,以及向她认错的两个意念,总之她在吕欣欣家里住了好几天。同样是别人的房间和别人的床,她却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安稳又舒服的心情。
直到发现或许由于她所依赖、所想要的,根本是周垂意留在他那张柔软床上的味道,她的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因为睡不习惯,她撑到不能再撑了,才终于肯打包回家。
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周垂意闹别扭,受折磨的却是自己;新仇再加上旧恨,她一定要他低头诚心诚意地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我回来了。」把钥匙挂在玄关处,她看到哥哥的车钥匙又出现了。每次都把车子放在家里,下次干脆跟他拗来占为己有,要他再去买一辆新的。脱掉鞋子,她直接要进房,却看见妈妈在阳台洗衣服。那件名牌套装是妈妈买来准备过年穿的,怎么提早下水了?她随口问:「妳去吃喜酒还是干嘛?」
妈妈提着洗衣篮,走进屋内,道:
「我是去陪妳周叔叔周阿姨吃饭。」
「是喔。」方雅玟应道,随即醒悟过来,讶异地问:「周叔叔和周阿姨回来了吗?」
「还说呢,」妈妈满脸责怪,道:「我就是要妳回家给他们看看的,结果妳说什么都要赖在朋友那里。」
原来妈妈要跟她讲的是这个?这样就被念无情哦?
「现在我回来了,再约一次不就好了。」又没什么大不了。她转到厨房,开冰箱倒水喝。
妈妈还是不高兴地道:
「妳以为人家很有空吗?他们这次回来啊,是为了决定移民的事,所以没打算停留很久。我就是在他们今天回去前,陪他们吃一顿饭的。」
方雅玟闻言愣住,吃惊地转过头问道:
「移民?为什么要移民?」不是说调职三年而已吗?
「妳周叔叔的公司准备让他长期派驻啊,所以他们当然要考虑移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小意一起带去……」
「铿铿」一声,方雅玟手里的塑胶杯掉落地上,水溅得到处都是。
「妳、妳说什么?!」她猛然上前一步,极其错愕地问道:「要把小意……他们已经走了?今天--是今天的飞机?哪班飞机?哪家航空公司的飞机?」
妈妈被她激动的表情吓到了,疑惑说:
「是今天的飞机啊,我不知道哪班,只晓得是晚上九点的……雅玟!」
没有理会妈妈的呼喊,方雅玟抓起车钥匙就冲出家门。
第八章
故意躲起来不理人的日子里,周垂意曾经打过一次电话给她。
手机响起可笑的大悲咒,听了就想咒念,是专属于他的特别铃声。因为她想让他打第二次、第三次,最好让他找不到她而着急,所以当时她并没有接。
然而,周垂意的号码就只出现过那么一次而已。由于这样,她还生了闷气,想着才不要回电给他。
难道说,那通电话是小意要告诉她,他即将要离开吗?
虽然她和小意闹脾气,就算她在心里强调绝交几百遍,也不可能真的不理会他。
因为他是小意,是她最重要的人。
方雅玟开着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狂飙,漠视节节升高的时速,只是紧踩油门,任由景物飞快往后面消逝。
小意要走了,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她的心里,只有这么一件事。
为什么自己没接电话!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迹象?还是自己根本未细心去注意过?到底、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嘛!
紧抓住方向盘,远远地就看见飞机起降,车上的液晶时钟教她异常焦虑和暴躁。在这种糟糕的时刻,车子居然没油熄火了!
「可恶!」
机场就在前方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她气愤地把车丢在路边,半秒都不愿耽搁,想也没想地拔腿就跑了起来。
有跟的鞋子无法加快速度,她干脆脱掉不穿。路面扎脚,她忍痛,又一班飞机离去,她看都不敢看,只是用尽全力地往前奔去。
她很麻烦,她差劲又坏心,因为爱故意所以才活该。如果她肯承认这些,时光能不能够暂时停止?
没命似地奔跑着,她恨不得用自己的所有换取这瞬间一次的移动,到哪里都好,只要送她到达他身边。
爱美又介意他人眼光的她,完全无视众人的侧目,手上拿着鞋子,光着双脏兮兮的脚,满身是汗地立在航站大厦前。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一整片落地窗里看见自己被吹乱的发,以及焦急慌张的脸容,忽然间,她呆愣住,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像个疯子似地赶到这里来。
哪一个航班、哪一家航空公司,甚至自己所在的航厦是否正确,她全都不知道,只晓得起飞时间,根本无法找到人。况且,时间在车子无法发动时就已经不够了,飞机会准时起飞的,就算他人在飞机上也无法下来了。
如果她冷静地思考,可以在开车途中就察觉,其实自己来机场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也许,更早在家里时,她就应该要发现,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可是,即使明明清楚找到人的机率近乎零,她还是这么难看地跑到这里来。
「简直……像是白痴一样。」她抬起手遮住额间,肩膀轻轻地发抖起来。
轰隆隆的起飞声好吵,一架飞机划过夜空,或许周垂意就坐在那上面。
她低下头,用力咬住嘴唇,用力咬到几乎渗血的地步。
「呜!」小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无法挽回的绝望认知,让她强忍已久的眼泪整个崩溃决堤。「小意……小意……小意!」无助地念着他的名字,最后再也忍受不了地放声唤他。
就算来往的旅客认为她有精神病或喝醉酒发疯都无所谓,她不想管了,也没有心思去在乎了。
「小意!小意!小意--」她深深低着头,大声重复地喊着周垂意,就好像小时候看见很想要的东西,因为要不到而耍赖任性。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但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落下,连自己脚尖也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小意……小意……你到哪里去了嘛!你为什么不见了……快点过来啊……」
明知他根本不在了,她还是语无伦次地说着,好似他就在身边那般。
可是他已经离开她了,真的离开了!
一定是因为她只会逃避,所以他才不管她了。
但是,她只喜欢过一个人,她不明白喜欢上另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她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来确定和弄清楚。可其实那都不成借口,年龄什么的根本毫无关系,小意明明就是对她那么样地重要,她不是现在才发现,却没有说出来,所以才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