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觉得这个怎么样?」隔座同组的凑过来商量公事。
「什么……怎么样?」方雅玟瞪着对方手里的资料。
「哎哟!就是刚才讲的那个啊。客户要求的变更,妳觉得这个部分可以吗?」同事用笔画出重点。
「那个……等我详细看过再说。」她干脆把同事的资料抢夺过来。
「妳好像怪怪的耶。」同事观察道。
「哪有。」方雅玟立刻否认。
同事只好搔搔头,告诉她看完要记得归还,然后就继续工作。
方雅玟把同事刚才开会所抄写的重点全部记录到自己空白的文件里面,摇动着笔杆,她忿忿地想到周垂意。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自己就不会浪费生命似地发傻,更不会由于睡眠不足而一大早起来灌咖啡。
自己是精明干练的上班族女性,却被那小子两句笑死人的话影响。她愈想愈不甘心,愈想愈是生气,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抓起包包就直冲公司对面的周垂意家。
「小意--」才踏进玄关就大声点名,脱掉高跟鞋,她才想到周垂意今天不晓得有没有去学校。望见他房门半掩,她直接走过去推开。
床铺上有人。她转眸望着放在书桌上的书包,还有搁在椅背的制服外套,将视线移回微微隆起的棉被。
「小意!」虽然疑惑他不曾一回家就睡觉,但她还是不客气地开口喊道。
没有动静。她皱眉走到床沿,打着绝对要把他吵醒、不让他安眠的主意,准备掀开他的被单,却意外睇见书包旁摆着一只水杯。
以及,一个药包。
「……咦!一她停顿住,随即立刻抓起那个药包,上面写明就诊日期是今天。
床上的人醒了,发现到她的存在,遂撑坐起身。
周垂意穿着衬衫,衣领敞开露出锁骨,柔软的刘海掉落在额间,大概因为发烧的关系,双颊明显泛红。
不晓得为什么居然心跳了一下,方雅玟仓卒开口道:
「你……你生病啊?」
「……妳出去。」他启唇,嗓音沙哑。
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赶人,方雅玟觉得好恼火,瞪着他生气道:
「干嘛?你生病很了不起吗?」
周垂意轻蹙眉头,抬手扶住额间。
这个动作让方雅玟感觉自己好像不应该那么大声说话,所以她充满罪恶感地稍微放轻道:「那个……你是考生,这种时候还生病。」先责备一番,然后才补充:「身体要不要紧?」
「我看过医生了。」他道。
「废话,我也知道。」她拿起他的药包给他看,再丢回桌上。
他掩嘴咳了下,再次重复:「妳出去。」
她火起来。「你干嘛一直赶我啊?」奇怪!
他还是皱眉,抬起因体温上升而微湿的美眸,道:「……会传染。」
「啊……喔。」没想到他是因为不要她也遭殃,自己还乱发脾气。她尴尬地左右瞧瞧,只好道:「哼,看你这样我也没力。我走了。」脚步一转,她离开房间。
经过饭厅的时候,不意瞥见桌上摆着一包开过的土司,于是顿住。她瞪着那个不适合病人的食物半晌,还是甩开头不想理,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
「……哎呀!真烦人。」像是再也忍耐不住,她用力地把包包丢在沙发上,然后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察看,东西不多,但勉强算够用。她拿出鸡蛋、青葱还有白饭,站在流理台前,卷起袖子。
虽然她并不常做家事,但长到二十几岁了,基本的烹饪常识她还有,只是在家有妈妈,所以不用动手,懒惰任性惯了,但饿不死自己的简单料理她是会做的。
把东西洗洗切切放进加好水的锅子里,再打个蛋洒点薄盐,她细心地用调羹尝着味道。虽然她很想多加一点调味料,但想到这不是自己要吃的,她只好接受自己煮出这锅淡得不合口味的鸡蛋粥。
明明是要来找小意算帐的,为什么变成要服侍他?好像现在才想到这个重点,她瞪着冒泡的小铁锅,瞇起眼。
「……绝对要他感谢我一辈子。」穿着不合适的围裙,站在不合适的厨房里,她低哼自语着。
煮好关掉瓦斯,转身准备拿防热手套,却发现周垂意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饭厅,她吓了一大跳。
「你……你在那里多久了?」怎么无声无息的。
「妳在做什么?」他瞅着她慌张的脸问道。
「我在煮可以吃的东西。」把锅子端上桌,她多此一举的解释道:「我自己肚子也饿了啊。」将汤匙递到他面前,意思是要他趁热快点吃。
周垂意先是静静地看着她,最后才接下汤匙落座。
「很烫,小心。」方雅玟提醒到,待他吃下去之后,又忍不住问:「好吃吗?我很认真煮的,所以你一定要吃完。」
「真难得。」他瞅住她。
「什么啊!你是病人,难道我会要你作饭给我吃?」把她想得太恶劣了吧。她脱口道:「因为是你,我才煮给你吃的,别人我才不管。」
他顿了下。
「谢谢。」他沙哑道。
听见他的道谢,她怪异地脸红了。幸好他低首默默吃着,所以才没被发现。
她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吃下自己煮的东西就觉得很满足很愉快。这种从未体会过的特别心情让她微愣,一回神就不小心地和他四目相对。
「做……做什么?」她不自在地问。
他望住她,说出她刚才辩解的借口。「妳不是肚子饿?」
「啊……」她一愣,随即探手抓过他的汤匙,往锅里舀了一大口送进自己嘴里。「哪,吃过了。」把汤匙还他。
他没有接过,仅是凝睇着她。
那实在太过直接的注视,让她觉得异常坐立不安。她不懂他为何一直看着自己。
「什么啦?」她受不了地问。
良久,他叹息低声道:
「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哪种事?」方雅玟莫名地紧张,只能转变话题,匆忙道:「你怕我被你传染吗?放心吧,我从来没有被人传染而生病的纪录。你吃完了再吃药,我会陪你的,你今天就好好养病吧。」难得用一副照顾人的口吻,站起身,发现自己还穿着围裙,想要拉开腰后的绳结,却因为绑得太紧而不大顺利。
她忙着和打结的绳子对抗,他忽然离开位子来到她身旁。
「妳要住下来?」他低沉问。
「怎样?」因为生病的时候会感觉特别孤单啊,电视剧都这样演的。但她当然不会这样告诉他。只是站在身边而已,他尚未完全退烧的体温好热,轻微的呼吸也教她心慌意乱;自己好像怪怪的,都是因为他之前作弄她的缘故。想起来又恼了,她索性昂起下巴道:「就算你是病人,我也要你把让房间给我。」她当然不会真的那么过分,只是嘴上逞威风而已。
他直视她许久,沉声回答道:
「妳要睡我的床,就要跟我一起睡。」
闻言,方雅玟简直呆住!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讲出这样的话!不对,应该说,他为什么要这么讲?
「你……你够了没有?!你不想要我留在这里就直说好了,这种玩笑真的很难笑耶!」她使劲扯掉围裙,气恼自己还熬粥想要照顾他,结果他却这么愚弄自己。「我不管你了啦!」
她愤怒地离开饭厅,在越过周垂意身边之时,他低语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头也不回地甩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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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她好像没有和小意真正吵过架。
多半是她单方面的吵闹,然后他在旁边沉默领受,但是事情只要过去了,就算是一天或一个小时,她都不会再去计较。
会弄成这么僵的情况,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决定要冷战到底的方雅玟,就连在家时妈妈只是言词间稍微谈及周垂意,她就立刻大叫不想听,然后跑回房间。
完全断绝往来的第三个星期,只要一发现自己想到任何关于周垂意的人事物,她就甩头告诉自己马上忘记。不过,每天出门上班前,她却还是会不小心注意到月历上大学考试的日子。
不管怎么样,这次全是他的错,除非他向她道歉,否则她不会轻易原谅他。
因为这般下定决心了,所以她拿着周垂意家的钥匙,站在门口前。
之前寄居的那段日子,她把不少个人物品都放在他家,这阵子发现好多东西都找不到,造成生活上的小小困扰,虽然可以重新再买,但是来拿回才比较有宣告绝交的意味。
想到自己也曾经因为工作消失将近两个月,周垂意可能以为她只是很忙,根本不打算反省。无论今天他在不在家,总之她东西拿了就走。
在脑海中演练完毕之后,她深吸口气,很气魄地打开门。
屋子里寂静无声。
「不在啊……」心里泛出一股失望,她随即抹去那种怪异的心情。「不用看到他最好了。」他的病到底好了没,是死是活是胖是瘦,都不干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