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耸耸肩,她蓄意胡谵:「推销报纸的。」
「我想全台湾可能没有一个推销员具备这种态度。」
「所以才难能可贵。你似乎颇具慧眼,不如想办法挖角他。」
「谢谢你的建议,可惜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只怕实行上会有难度。」
「他姓飞名醋,刚才你瞪他的眼光太暴力,简直像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暗喻他乱吃飞醋。
他浅笑,凑近她耳边低语:「我只想吃你。」
她的脸瞬间被高温席卷,毫不留情地赏他胸口一拳。「愈来愈没规矩。」
「不如说是你太有吸引力。」他笑著摩挲她的脸蛋,然後俯首——又吻了她。
而这次当然没忘事先摘下她碍事的眼镜。
尾声
出国之前,苏曼竹与王雯君通了电话。
王雯君的声音听来颇有精神,想是其母为她进补之功。二人聊了会近况,苏曼竹随口提到将至的多伦多之旅,王雯君兴奋道:
「记得帮我带土产回来喔!还有还有!听说Roots的衣服在加拿大卖得比台湾便宜很多,帮我买几件回来吧!」
苏曼竹应了声,有些漫不经心。
「欵,愈想愈觉得徐谦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耶!」王雯君兴叹完,又道:「那你从多伦多回来以後要不要回南部看看?阿姨很挂念你呢,而且可以顺便把你买的东西带来给我……哇,这计画多完美!」
「想得太美。等你回台北时自己来拿。」
「啊,别这样嘛……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回台北了耶……」
苏曼竹扬眉。「怎么?莫非台北现在成了你的伤心地?」
「哎呀,不是啦,只是我妈会担心嘛,所以……」
「对不起,认识这么久,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喂,别把我说得像个不孝女嘛!」王雯君忽然停顿片刻。「曼竹……那个……我可能真的不回台北了。」
「因为许建元?」
「不是!」察觉自己反驳得太快,她有些心虚。「你别乱猜啦,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少跟我口是心非。」
王雯君沉默了。
握著话筒,苏曼竹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些熟悉,以前雯君因为自己的斥责而死命憋哭时她也曾感受过,胸口闷闷的像被什么卡著,十分不适。
因为那个有话直说的王雯君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那是疏离感,而她不喜欢。
这次的教训,雯君身心皆受创,但她没对自己哭诉,只是尽力假装若无其事。
想必她也察觉到,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如履薄冰,因此步步为营。
而苏曼竹晓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雯君之於自己,到底是什么存在?苏曼竹在想。
她老给自己找麻烦,缺点又多如繁星,但她的可爱与直率却是自己所没有的,而她也从不吝表现对自己的信任和关怀。
当情绪依然受到雯君左右时,她就知道自己无法绝情;如同亲人间无法轻易割舍的感情,在雯君最需要帮助时,她终究做不到冷眼看她孤立无援。
曾经在她即将死心之际,雯君的支持给了自己力量,如今,她的心还没死透,所以……或许还能再信她最後一次吧。
就这么一次了。对这个如妹妹、如女儿的笨女孩。
「雯君,」苏曼竹吐了口气,想著该怎么开口。「以後有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事要找人商量,别自作聪明。」出口的话却依然无法柔软。
相识多年,王雯君当然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因而觉得想哭,吸著鼻子,过分的情绪在胸口激荡,最後只能化为一句:「竹……我最喜欢你了,真的!」
又来了。苏曼竹笑著叹了口气。「就算你真的很爱这句口头禅,从小用到现在也该换个新词了。」
「那是真心话啦!」王雯君顿了顿,轻声道:「曼竹,你一定要幸福喔。」
「这句话太梦幻,不适合我的年纪,我原封不动退还给你。」想到许建元的事以及她的鸵鸟态度,苏曼竹淡淡道:「还有,要跟人拆就拆个彻底。」
王雯君又停顿片刻,苦涩地道:「我……我觉得没脸见他。」
「因为你的屁股长到脸上去了?」苏曼竹轻哼。「净说屁话。」
她的话让王雯君破涕为笑,叹道:「曼竹,为什么你不能温柔安慰我呢?」
「以後的祝福比眼前的安慰更具经济效益。」
王雯君微笑闭上眼,如以往般,虽未得到她的安慰,却奇异地有了勇气,终能下定决心。「我……我会努力的!所以,曼竹……我们要一起幸一砠。」
又老调重弹?苏曼竹哑然失笑,怀疑她记不记得自己喝醉时已说过此话。
算了,如果这是雯君最新的口头禅,她想自己勉强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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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多伦多依然微寒,迥异於台北的都市风情让人感觉很新鲜。
徐谦的确是个好导游,他兴致高昂地租了车带苏曼竹四处游玩。
今天下午,他们到公园喂松鼠,见到周遭的银发夫妻,她突然觉得他们这对年轻情侣真够堕落,在异国不务正业……偏偏又堕落得很愉快。
晚上,他们到唐人街一间粤菜馆吃饭,饭後闲谈时,他提到这次的旅游。
「多伦多初夏的气温最宜人,到时要有机会我们再来玩一次。」
「大老板,你似乎忘记自己有工作在身。」她好心泼冷水。
「多谢提醒,我真的差点忘了。」他笑瞅她。「跟你在一起会乐不思蜀。」
「喂,够了。」他是故意的吧?想害她的脸跟桌上的龙虾一样红。
他低笑。「总会有时间的,当你我都不大忙时。」
苏曼竹不语。她现在的确处於事业空窗期,这几天睡前她都想著往後的打算。「我想……转换跑道,写点别的东西,暂时不碰剧本。」
他微讶看她,随即领悟她在告诉自己她的未来规画,眸中不禁满是笑意。
他专注的视线让她有些脸热,撇撇嘴道:「你是比目鱼,眼睛只能看一边吗?」
他轻笑几声,招侍者前来埋单。
片刻後,侍者送来收据与两个幸运饼乾。
他将其中一个递给她,笑道:「有没有吃过?Fortune cookie。」
「听起来像小孩吃的玩意儿。」她伸手接过,放在掌上端详。V字型的空心饼乾,貌不惊人,她怀疑味道会有多好?
「里面有张算命签。」他撕开包装,掰开饼乾,取出纸签。
她依样画葫芦,抽出纸签一瞧,上面写道:It\'s time to try something new.
「你的上面写什么?」他颇感兴趣地问。
「别告诉我你相信这种东西。」她将纸签递上。
他读完微笑。「别小看它。有时真的准得你不得不服。」
她挑眉。「你的那张很准?」
「很准。」他笑著将自己的纸签递给她。
她凝目一看,只见上面写著——You love Chinese food.
「……真的很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望她。「所以你的也一样。」
她回望他,蓦地明白他此话的用意,笑里不自觉多了分柔和。
决定投入新领域是种挑战,任谁都难免忐忑,她只是没表现出来。
而他在藉机鼓励她。
向来是这样的。
她不会主动显露不安,但他会主动告诉她别担心,一切会很好。
她不会主动寻求安慰,但他会主动告诉她别在他面前逞强。
她不会主动勾他手臂,但他会主动告诉她天很冷,靠近点比较暖和。
而她唯一的主动,只是愈来愈喜欢他、愈来愈喜欢他……如果这也能算是一种主动的话。
所有的故事开始於那一天,雯君带了只博美狗回家。
她从不相信命运,但属於两个人的巧合多得太过不可思议,使她也不由得产生了那样无可救药的浪漫念头:或许他们的相遇,真是命运的安排。
她很不坦率;从没告诉过他,在她遭受挫折时他的陪伴对她有多重要,如同她无法像他一样将心意诉诸於口。
在他去洗手间的空档,她有些出神地盯著桌面上那张自己的纸签,脑中想的满满都是他。It\'s time to try something new?或许,她是该试著有所表示,但要怎么做,对她却无疑是个大难题。
当她的目光瞟到他的那张纸签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将他的纸签取来,掏笔在上头加了几个字,然後将纸签塞到他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口袋内。
徐谦回来时,发现她一直难掩微笑,好奇问道:「发生什么好事?」
她耸耸肩,随口答道:「没什么特别的。」笑意却未褪去。
他见到时会有什么反应?她不禁期待。
二人相偕走出餐馆,晚风寒冷,她的心口却温暖无比。
因为他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