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他摇头,不再说下去。
客厅里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再也找不到话题。
“你——会一直在这儿坐下去?”她忍不住问。
“下逐客令?”他半开玩笑。
“不。我担心不能好好招待你,我不善做女主人。”
“我会离开。”他苦笑:“我们保持一辈子的师生关系?”
“不会吧l若男可能变成我嫂嫂。”
“若男和冷敖真幸福,他们找到自己的理想中的人。”
“你犯了一个错误,”她突然说:“你只羡慕别人是不对的,你也该去找。”
“我认为我找到了。”
“但不正确。如果找到了,你不会这么不开心。”
他呆怔一下,不得不对这小女孩子另眼相看。
他是没有去找,一早就认定了雪凝,他以为是她了。或者,他真的错了?
“谢谢你提醒我,我会好好地想一想。”他说。
“你是极好的老师,真的。”
“我并不甘心。希望以后有所改变。”他笑。
电话铃响起,她顺手接听,从她脸上看到她的惊讶和意外。她没有讲什么话,只是“嗯,嗯”连声,收线之后,他发现了她的改变。
她仿佛一下子热切起来,眼中有宝石般的光芒,而且颇为坐立不安。
谁的电话?讲了些什么?他很好奇。
但是她什么也不说,虽然情绪不稳定,还是坐在那儿。
“或者——我该告辞。”他站起来,很识趣。
她默默地送他出门,完全没有留他的意思。
但是,他对那电话好奇。
他完全了解雪凝简单的生活,也知道她生活圈中的几个人。什么人能令她兴奋?令她坐立不安?令她眼中放光? 走出她家花园,他并没有离开。把汽车开到转弯的一条小路上停好,就默默对着她家大门。
他以为谁会来?不知道,但会有一个人,这是他的灵感,一定有一个人。否则雪凝的拒绝不会如此斩钉截铁。
四十分钟之后,他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大房车,是雨浓那辆林肯。雨浓,是他!
并不太意外,只怀疑——真是雪凝的选择?
雨浓虽风度翩翩,有成熟韵味并带点苍凉;雨浓比他还要大一二岁,是雪凝的选择!
泊好车,雨浓按铃,来开门的是雪凝。她那不多笑容的脸却是焕发的,她凝望着他,迎他进去。
一刹那间,若风像掉到冰窖里,心也变硬了。
雪凝等待和盼望的是雨浓!
有个强烈的;中动想再度按铃进去,他是嫉妒,极度的嫉妒,为什么雪凝等待的会是雨浓?
雨浓——该比他更没有条件。
冲动一下子就过了,他并没有按铃进去。进去是没有用的,他明白。
本身他已经愿意放弃了,雪凝根本不接受他这年龄的人。但是雨浓的来到令他改变,他不甘心,他还要试一试。至少,他没有个五岁的儿子。
是。想到那脾气古怪的孤僻小男孩儿,若风的信心又来了,他还有优势的,是不是?
他深深吸一口气,开车离开。
或者换一种方法再试?雪凝并不是讨厌他。
一边开车,强烈的主意一边不停的冒上来。
雪凝和雨浓在做什么?情话绵绵?凝眸相视?携手漫步?老天!他快要忍受不了。找一家士多店借电话。
“小姐?小姐出去了。”工人说。
“出去多久?”他不能置信。
多等一阵就好了,就可以看见他们离开——离开又怎样?他能跟踪?
“十分钟。”
十分钟。他一离开他们就走,简直跟他开玩笑。
放下电话,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他们去哪里?
回到车上,犹豫了好半天都不能决定。他是这么意外,这么不安,是否——他该去雨浓家试试?
是。是雨浓家。如果不弄清楚,他不会安乐的。
加快速度直驶雨浓香港的家。
门外见不到黑色林肯。按铃,开门的是宾妹。
“邹先生不在家。”她站在铁门外:“早晨出去没回来过,也没有电话。”
若风失神地站在那儿,心中被懊悔充满。为什么不多等五分钟呢?他现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妒火中烧原来是这种滋味,今天他总算尝到了。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乱驶,火一般的意念是:能找到他们吗?他们在哪里?他怕自己就支持不住了。
书香@书香www.bookspice.com书香@书香
他们去了哪里呢?
最后他再回到雪凝家门外,找不到他们,至少也等她回来,妒忌,使他失去温暖如风的性格。
坐在雨浓车上,雪凝依然冷漠平静。
“很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一趟,”他说:“冷敖说你能在选钢琴的事上帮忙,因为你是高手。”
“没有问题,我有空。”
“儿子想学钢琴,我很赞成。买了琴之后才物色好的老师。”雨浓说。
她没出声。
“儿子个性孤僻,能有钢琴陶冶一下性情是很不错的。”
“为什么他——那么孤僻?”她忍不住问。
“环境影0向。”他想一想才说。
“他叫坚志,邹坚志,是吧!”
“你记得他名字?”他仿佛很高兴。
“他完全不像你。”
“是。遗传是很奇妙的事。”
“整天在家他只跟着你们那个宾妹?”她问。
“我要工作,没有法子。”他说:“当然,早晨他会去幼稚园半天。”
“在学校他也不合群?”
“我已经见过几次老师了,他是问题学生。”他苦笑。
“没有想办法改变他?”
他考虑一下,然后叹息。
“说实话,我努力接近他,我们却并不亲近,他宁愿独自一人。我不了解他,在美国时已如此。”
“不了解儿子的父亲。”她轻笑起来。
他望着她的笑脸,眼中有抹奇异光彩。
“你的前妻呢?”她问得很直率。
“她。”他的眉心一下子皱在一起,又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抚平它:“在美国。”
“你们没有联络?”
他摇摇头。
“我这么问你介意吗?”她看着他。
他有很漂亮的侧面。挺直的鼻子,完美的下巴。
“当然不。这是事实,我不逃避。”
“那她——完全不介意儿子的好坏?不理儿子的前途?她又嫁人了吗?”她一连串地。
她的问题单纯而稚气,但并不令人难堪。
“她——有她的难处,她是又嫁了。”他只这么说,非常的成熟厚道。
“但是留个儿子给你这单身男人,岂不是太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儿子我也有份。”他笑。
“实在看不出来。”她直率坦白得可爱:“不但没有一丝地方像你,而且他——好丑。”
“男孩子无所谓美丑,能干就行。”他眼中隐有赞赏的笑意。他极欣赏她的个性。
她也知道这么说太幼稚,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容冲破她的冷漠,令她可爱、娇憨极了。
“其实—叫尔应该常常笑,笑起来你好可爱、好美!”他也忍不住说。
或者车厢里只有他们俩吧!说话不必作状。
“没有常常值得笑的事。”
“自己心情好也可以笑,笑是发自内心的。”他说。
“我不知道。没有想过常常笑,笑得太多,会不会像白痴?”
他凝望她半晌。
“你真可爱!”他说。
或者,他当她是孩子吧?真可爱!
“刚才——温若风在我们家。”她转开话题:“你的电话来了他才走。”
“为什么不邀他一起?多一个人帮忙选琴也好。”
“你没有说。而且——常常跟一个讲师在一起,我不自然,好像一直在上课。”
“很奇怪的想法。你可以不当他是讲师。”
“一开始就是,已经两年了,不可能改变。”
“这是你的固执。”他笑。
“我是个固执的人,有时候固执得不可理喻。”
“可以改变吗?”
“没试过,大概不行。”她又说。
他想一想,突然说:“女孩子可以因爱情而改变。”
“不知道,也不能想象。除非——爱情狂热,否则我想很难令我改变。”
“眼光太高应不是好事。”他说。
“眼光?不,我甚至没有条件。”她摇一摇头:“我要求的只是感觉。”
他颇意外地看她一眼。
“感觉。”似在自语,又似在咀嚼这两个字。
“不对?”她有挑战的眼光。
“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并不等于答复。”
“那我说——很对。”他温柔地笑:“感觉——实在是最美好的两个字。”
“你也同意?”她不放松:“你和前妻也是感觉?”
他呆怔一下,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前妻——两个字很刺耳。”
“该怎么称呼?”
“淑贤。”他说时有丝特别的表情。
“淑贤?标准的贤妻良母名字,这名字的主人不像是要离婚的女人。”
他但笑不语。
“你和淑贤是感觉?”
“可不可以不答这问题?”他颇为难。
“可以。”她静下来:“说了太多的话。”
“不,我很喜欢跟你聊天,非常有意思。”他由衷地说:“只是怕你嫌我”太老。“”